她把手指按在書頁上,笑問:“可有格外好的詩,讓我也拜讀一二?”
九月末,寧安華從遼東出發回京。同行的有黛玉、鬆兒,有因年齡不小了,要趕緊成婚的妙玉和溫澄,有江明越,還有盧芳年和羅霄母女。
盧芳年的父親盧臨照在雲貴將有七年了,何時能調任,還要看聖意。盧芳年七年沒見爹娘,也著實想得緊。見寧安華能千裡送妹出嫁,她也動了心思去看望父母,便問羅焰。羅焰讚同她去,還讓她帶上羅霄,說孩子該見一見外祖父、外祖母。
但盧芳年是皇上特地送過來,要和羅焰“生兒子”的。她擔心,她就這麼回去了,皇上會不高興。
羅焰讓她放心。還說,見過盧家父母後,她若不想回東北,從此不來也可。
盧芳年略問了一句,沒問出來他和皇上說了什麼,就不再問,隻專心準備回京。
是以今年八月,盧芳年與羅霄一起回了遼東府。因盧芳年可能會去西南,羅焰向寧安華借二十個親衛給盧芳年,他調撥十個儀鸞衛去護衛林如海和蓁蓁的安全。
這筆交易劃算。寧安華痛快答應了。
盧芳年學騎射有一段時間了,回京路上,寧安華便在天氣好的時候帶她下車騎馬,順便與親衛們熟悉。
羅焰還撥了自己的四個親衛給盧芳年。一共二十四個人,盧芳年……從來沒有一次和這麼多男人正麵打過交道。
但這是郡主在教她。
還是侯爺先提出來的。
她要出遠門,總不能和保護她的人互不相識,連他們的脾氣、秉性,還有各人的能力都不知道。
郡主能在幾千、幾萬個男人裡泰然自若,她這才二十多人……不算多!
盧芳年說服了自己。
但她在和親衛們說話相處時,還是難免有不自在。
親衛們也在努力適應一個比郡主和侯爺都委婉、嬌弱、羞澀得多的新上司。
有寧安華在,盧芳年、郡主府親衛、羅焰親衛三方熟悉得不錯。
抵京之前,二十四個親衛也分出了主次,由羅焰親衛李正則為首,郡主府親衛苗路——儀鸞衛出身——為次。
李正則是個身材高挑精壯,麵容清爽的年輕男人,還不到二十歲,是羅焰從十幾萬遼東軍裡細選出來的親衛。他性子穩重,心狠手黑,頗學了兩分羅焰的風範,卻有一張讓人生不起戒心的臉,平常言行可稱爽直,笑如三月春日和煦的陽光。
其實能被選為親衛的人,除非本事特彆高強,能讓人忽略外表,模樣大體都不會差。
對欣賞男·色,寧安華沒有任何心理負擔,若羅十一也在,還能有人交流。
但考慮到盧芳年的承受能力……這項娛樂活動,她就不和她一起了。
趕在十一月中旬,寧安華抵京,她和盧芳年各自帶孩子回家,江明越和溫澄回承恩公府拜見溫夫人和承恩公。
這次寧安華身上沒有差事,不用麵聖,到家第二日入宮見過皇後就算完了。
一切家事有女官代勞,各家紅白事,她過去露個麵,略坐一坐就差不多了,能請她的也沒幾家。
年前的一個半月,寧安華隻親自做了三件事:
給寧安青清點嫁妝,再加添妝。
定下妙玉和溫澄的婚期。
著人打掃出一間院子,專給隔幾日就來住的妙玉和羅霄住。
羅霄在千平關有軍中的孩子一起玩,在遼東府也有林家許多哥哥姐姐,一回京,偌大的義勇侯府隻剩她和盧芳年兩個。羅霄這一年多被養得活潑大膽,哪裡禁得住寂寞?苦求盧芳年帶她來林家。盧芳年也舍不得女兒總是悶悶地,隻得總帶她來。
不算親衛男仆,兩家都沒有成年男子,林家隻有鬆兒大些,也還不到十歲,沒什麼避諱的,寧安華索性專門給她們理出一間院子,隨時來都能住。
不看她和盧芳年的情分,就看羅家這兩年的年禮……
寧安華留她們直接長住都不算什麼。
蓁蓁沒回來,家裡和羅霄年齡差距最小的就是鬆兒了。
羅霄正是半懂不懂道理,天不怕地不怕的時候。鬆兒平常便待她友善,她和蓁蓁一樣叫“哥哥”,更不怕了。一路上,趁盧芳年不在車裡,她總纏著鬆兒一起玩。
鬆兒比她大六歲,她愛玩的東西,他早就不感興趣了。可他又不願意拒絕比妹妹還小的羅妹妹。
正好在車裡,娘也不讓他讀書,他便像前兩年教蓁蓁一樣,一字一句教羅霄背《三字經》。
羅霄隻是想有人一起玩,並不在乎玩什麼。而且,她很知道學讀書是好事,爹還天天燈下讀書呢,竟耐得住性子,一日能有小半日跟著學。
路上走了五十日,她把一本《三字經》學了大半,叫盧芳年很是謝了鬆兒一回。
但到家之後,鬆兒便開始用功,誓要把路上耽誤的至少補回一半。
羅霄幾次想找他玩,看見他專注得很,隻好又悄悄走去找彆人了。
次數多了,羅霄開始犯倔,要看看鬆兒到底什麼時候才歇。
一日,她早飯後便溜到鬆兒院子裡,躲在風吹不著,人不注意也看不見的西廂房牆角。
進來時她特彆嚴肅地和院子裡的人說,她不要打擾鬆哥哥讀書。服侍的人見有人跟著她,便當真沒去回稟。
鬆兒正在廊下迎寒風站立,捧書誦讀。
羅霄費勁從厚厚緊緊的袖子裡拽出一塊小懷表。
上午六點。
她蹲在牆角,抱著手爐,看一會懷表,看一會鬆兒。
跟她的丫頭婆子怕她凍著,隔半刻就摸她的手臉,或給她手爐裡添炭火。服侍鬆兒的人也一兩刻就來看她。
快到七點,鬆兒進了屋。他書房有一麵玻璃窗子。
羅霄就看著他出現在窗子裡,從七點坐到了快八點半,才在小廝的提醒下,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打了半套拳,然後從屋裡的小門進了角房。
鬆哥哥不見了?
羅霄像個球一樣順著回廊跑到角房牆角。
她聽見了一陣水聲。
原來鬆哥哥是去噓噓了。
她也想噓噓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