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青都不敢點頭了,隻用眼神示意她明白。
天大亮。
親迎隊伍到了。
連西寧將軍、金泉總兵等高階武官都跟來迎親。不算大的正院裡擠滿了人。
寧安碩遠在南海,寧瀟和副典衛便也充作親兄弟,和林黛玉、鬆兒、檀衣、菊露等一起攔門。
弓九好容易把前麵的關卡都過了,連作“催妝詩”的一關,也提前死記硬背了許多詩在腹中僥幸過關。
但他進到跨院裡,知道還有最後一關要過。
房門開啟,出來的不是新嫁娘,是一身暗紅勁裝,手握長刀的寧安華。
弓九躬身一禮,從親衛手中拿過兵器,亦是長刀。
此時,他不稱呼“姐姐”,隻喚:“郡主。”
大喜的日子,寧安華不吝嗇笑容:“去年你在我手裡走了一百八十招,我認了你這妹夫。可今日要把人接走,你得再從我手下走二百招。我才能放心把妹妹交給你照顧。”
弓九越眾而出:“是。請姐姐賜教。”
一起來迎親的武將們都專心看這場比試。
……在西寧軍中幾無敵手的慎勇伯,卻在清熙郡主的節節攻勢下,應對得艱難。
光看那張能勾人心魂的臉,誰能想到她有這份本事,下手還這般不留情麵?
二百招結束,弓九隻能以刀拄地喘·息。
寧瀟率人捧上麵盆巾帕茶水。
弓九擦了臉,把茶水一飲而儘,整理衣襟,對寧安華抱拳:“不知姐姐可還滿意?”
寧安華笑:“很好。”菊露和英蓮一左一右扶著寧安青出來了。
寧安華親自抱她上花轎。
這樁婚事辦得雖不奢華,卻熱鬨莊重,還有一處禮節與尋常婚事不同。
——弓九請寧安華一起到了督軍府,請她上座,以親長的身份,受他和寧安青的叩拜大禮。
新郎新娘被送入洞房。
邊關不比內地,賓客們吃過三杯水酒,飯飽後並不多留,便各自告辭。
寧安華和弓九一起送賓客們離開。
最後一位客人也走遠了,寧安華便讓牽馬來,對弓九說:“你進去罷,我也回去了。”
弓九原本還等著姐姐叮囑他幾句,比如……青兒身體不好,讓他不要急·色等語,哪知姐姐說走就直接走了?
身後的屋子裡有他才成婚的新妻,是他曾經不敢抱有奢望,隻希望能看到她平安喜樂的小姑娘。
快一年沒見,她長高了一寸兩分。
姐姐是相信他能控製住自己,還是、還是說——
弓九心中一半是緊張激動,一半是不敢相信。
他身上沾了酒氣,便重新洗過澡,換了一身新衣,才走向後院。
他從沒覺得自己身子這麼輕飄飄過,像腳踩棉花一樣進了新房。
……
日落西沉,弦月彎彎。
寧安青的腰·肢很細,細到還沒有弓九的手掌寬。
弓九神色隱忍,汗珠不斷從他額頭滾落。
他幾乎用儘平生最大的忍耐力,啞聲問:“是這裡嗎?”
寧安青聲音細細:“嗯……九先生,再輕一點,向下一點……”
……
寧安華看著掛在枝頭上的弦月。
分明是同樣的月光,因為心境不同,似乎也變得不一樣了。
她左手搭在屋脊上,右手拿著酒囊。酒囊裡原本盛滿烈酒,已經空了一半。
她早已不會醉了,但現在,她主動讓異能的運轉速度變慢。
她想醉一場。
安碩、青兒,孩子們都會有自己的生活。
寧瀟爬了上來,落在她身旁。
寧安華把酒囊遞給他:“陪我喝兩口?”
寧瀟猶豫了一下,沒接:“怕冒犯郡主。”
寧安華無所謂地一笑:“那就去拿新的。”
她眉心放鬆,眉尾的墨色幾乎要順著鬢角延到黑夜裡,肌膚在月下生光,紅唇微潤,還沾著些許酒液……
寧瀟本便不敢看她的眼睛,現在更是連她的衣角都不敢看了,慌忙跳下去拿酒。
……
盧芳年在驛館的燈下寫信。
她離京將要兩個月,再有不到十日,便能抵達父親的任地。
今日是青姑娘成婚的日子,她不能親去。但她年內回京,或許還能趕上玉兒成婚。
娟秀的字跡顯現在信紙上。
“這段日子我才覺得,嫁給他其實很好。”
“若在彆家,相夫教子,自是平穩安樂,但還有誰能許我遠行數千裡看望父母,如此自在?”
“不知郡主在金泉關見到西北風光如何。我在雲貴若遇奇景,必會對郡主詳述……”
一封信洋洋灑灑數千字,寫完時夜已極深。
盧芳年等信上的墨跡晾乾,才收在信封裡。
有人輕輕敲門:“屬下李正則。見夫人房中尚有燈光,冒昧來問,是否有要緊的事?”
這段日子多虧他照顧周全,兩人也算熟了,盧芳年便沒讓丫頭們開口,自己在門內說:“無事,這便歇了。你去罷。”
李正則恭敬道:“明日五更便啟程,請夫人早些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