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當淵是一個人。
他不是一把鋒利的劍,不是高高在上的劍尊,更不是傳說中“劍過無痕,殺人無血”的孤雪劍客——
他是一個人,一個對自己很好、會在黑夜裡獨自前來找她、看似冷漠卻暗藏關心的小少年。
他還說,他是“師兄”。
說起來,“師兄”這個詞帶給盛鳴瑤的,可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畢竟當年在般若仙府時,她曾全心信賴、視如親生兄長的師兄,捅了她最痛的一刀。
她看著少年的側臉,有幾分想笑,但又憋了回去。
也不知道若是滕當淵醒來想起這些……不對,他理應想不起來。
“幻夢”之所以名為“幻夢”,正是因為在夢醒之後,所有人都不會記得這一切。
當然,原書中朝婉清那種……純屬老天開掛。
這一路上,兩人走得還算安穩。
明明也是一個半大的孩子,滕當淵卻背著盛鳴瑤走了這麼久的路,也沒叫一聲苦,這不免讓自認成年人
的盛鳴瑤有幾分心虛。
“對不起,滕師兄。”
盛鳴瑤一進木屋就走到了滕當淵麵前,認認真真地道歉:“今日是我莽撞了,不知怎麼就去了北蒼山,以後再也不會了。”
如果此刻站在盛鳴瑤麵前的是魔尊,他會冷哼一聲,不屑一顧;如果是在般若仙府的師兄沈漓安,他會溫柔一笑,告訴盛鳴瑤這不要緊……
但現在,站在她麵前的,是未來劍尊,滕當淵。
少年毫無
表情地瞥了盛鳴瑤一眼,十分無情地開口——
“明日基礎劍法加練五十遍,持劍站立延長半個時辰。”
盛鳴瑤:“是是是,謝謝師兄!”
她現在一心想去換件衣服洗個澡。畢竟渾身濕漉漉的,進了屋子裡雖然暖和了一些,但到底不舒服。
滕當淵點頭,轉身走了幾步後,又側過臉來:“灶上有給你留的飯。”
這一刻,盛鳴瑤是真的感動了,“謝謝師兄。”
她望著少年遠去的背影,不禁在心中感慨,順便辣菜起了上個世界裡不做人的魔尊。
都快兩千歲的老東西了還每天腦子裡都是黃色廢料,看看人家小年輕都知道體貼師妹,穩重還有擔當!
盛鳴瑤不知道,這句話在未來,很快就會被打臉了。
不過比起未來的事情,如今的盛鳴瑤還有一件分外苦惱的事情。
滕當淵被田先生任命,不止要教盛鳴瑤讀書、認字,還要教她寫字。
前兩項也就罷了,盛鳴瑤本身也不是一個孩童,課後一項——
先不說盛鳴瑤作為一個原書裡無腦的惡毒女配,她的字從來就不好看,單說她現在這個小身板練起字來,也是有心無力。
何況盛鳴瑤本身隨性,字如其人,也是漫天飛揚,一看就是個跳脫不羈的性子。
尤其是每個“瑤”字的最後一筆,都往裡傾斜得厲害,像是能拽上天去。
“師妹不可懈怠。”
少年端端正正地在紙上寫下了“盛鳴瑤”三個字,又認真道:“田先生說了,彆的先不論,名字一定要會!”
“好好好!”盛鳴瑤有氣無力,也又想耍賴,“可是我練字了有什麼獎勵嗎?”
看著少年一板一眼的樣子,又想起後世那個眸色淡淡的劍道第一人,盛鳴瑤起了捉弄的心思:“我按照師兄的要求,每寫十遍,便幫我洗一次碗,如何?”
是個成年人都能察覺出其中的言語漏洞。
然而,滕當淵對上盛鳴瑤的眼睛,沉吟了片刻:“可以。”
頭一次,輪到了盛鳴瑤失語。
明明是她在步步為營,想要讓滕當淵體會到動情之苦從而破局,但此時,對著這乾淨赤忱的少年,盛鳴瑤忽然明白,他不是日後那個冷麵寡言的孤雪劍。
但那又如何?
——可惜了,這隻是你的一場劫數,我的一場幻夢。
——終會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