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雲心下歎息,一瞬間仿佛蒼老了百歲。
般若仙府,已經再經不起那般折騰了。
***
盛鳴瑤神智尚未完全清醒時,迷迷糊糊地聽見兩道聲音在她耳旁不遠處吵鬨。
先是一道暴躁的嗓音:“……我知道……你肯定又想起了……”
後又是一道獨具特色的嗓音傳來:“盛鳴瑤很像樂鬱。”
這嗓音極冷,又很淡漠,似是裹挾了冰雪,讓人無端發寒。
——是玄寧。
盛鳴瑤心中一驚,頓時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一樣清醒過來,豎起耳朵偷聽著外間的談話。
那暴躁的聲音忽而消失了片刻,而後又低低道:“我知樂鬱被妖族蠱惑一事是你心結,可入魔比妖獸附體更為可怕,稍有不慎便神智全失,盛師侄如今不過練氣,恐怕……”
樂鬱……?
這個陌生的名字傳入了盛鳴瑤的耳中,不知為何,她忽然將其與沈漓安之前曾對她說的‘師父在我們之前,還有一個弟子’一事聯係了起來。
其實早在前段時間,盛鳴瑤頻繁前往丁芷蘭的醫宗時,也偶爾聽到丁芷蘭漏過一句:“你這眼神,倒真和那樂鬱有幾分相似。”隻是丁芷蘭說完後自覺失言,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盛鳴瑤也便沒有深究。
盛鳴瑤腦子裡走馬燈般閃過了很多場景,包括在這幾日指導時,玄寧偶爾會不自覺地看著自己的眼睛微怔。
想來,也許這
位‘樂鬱’才是關鍵。
盛鳴瑤自嘲一笑,沒了朝婉清還有個樂鬱,果然自己還是逃不過替身的命。
“我知你不願再失弟子,可盛鳴瑤身上那是魔氣!她是魔氣入體!”
聽見這話,盛鳴瑤心中猛地一沉。
魔氣……
難道是上個世界,從滕當淵的情劫幻夢中帶出來的?
可這也不對,如果真是上個世界幻夢中留存的魔氣,沒道理一直風平浪靜,就連玄寧
之前都沒察覺到,卻在這次擂台突然爆發。
擂台……遊真真……遊隼……!
盛鳴瑤猛地瞪大了雙眸,又被蒙在她眼前粗糲質感的布條逼得放棄了這個動作。
若不是這一遭,盛鳴瑤都差點忘了她也是個穿書者!
在《仙途漫漫》的原著中,有個情節曾表明,煉藥長老遊隼有特殊渠道可以弄來斂魔珠!
隻是在這本書裡,遊隼作為女主朋友遊真真的父親,是個傲嬌可愛的正麵角色,又因記憶太過久遠,就連盛鳴瑤都快忘記遊隼的本性。
這廂盛鳴瑤思緒萬千,恨不得將自己腦子扒開搜羅一番還有什麼可看的,另一邊,常雲和玄寧仍未達成一致。
兩人爭執無果,常雲揉了把臉,掩去了眼中的傷感,主動讓步:“我先去正殿,你……好自為之。”
常雲轉身離去,逆光走向了懲戒堂的出口,他的背影被光一點一點吞噬,直到常雲的身影完全消失,玄寧仍站在原地未動。
懲戒堂內是一貫的昏暗無光,盛鳴瑤所在的隔間是“甲”字號,是懲戒堂最高戒備的地方,幾乎等於人間關押死囚的大牢。
入甲字房者,即便僥幸不死,也必去了半條命。
耳旁傳來幾聲尖利的妖獸呼號,還有一些桀桀怪笑呼嘯湧入了玄寧的耳畔,聲嘶力竭地似是要將他吞噬。
玄寧記得這裡麵有不少大妖,甚至大部分都是他親手放進去的。
而今,這裡又關押了他的徒弟。
明明暗暗的燭光從高高懸掛於頂端的燈籠形狀的器皿中發出,這東西全名叫“化妖血珠”,放在此處,當然不僅僅是用來照明,更是用來折磨妖獸。
而對入魔者,同樣也是折磨。
玄寧修長的手指搭在了並沒有關緊的房門上,按理來說,隻需要他輕輕一推,本就虛掩著的房門自然會為他敞開。
可玄寧不知為何,偏偏在此時低眸,視線觸及到了指尖的鮮血的那一秒,玄寧活像是碰到了什麼不可戰勝的猛獸,倏地縮回了手,片刻後,仍不敢抬起。
窄窄的長廊看不見儘頭,隻餘下耳旁淒厲的咆哮,孤獨又清醒的人獨自立於此處,像極了人間所言的‘自作多情’。
玄寧終是推開了那扇虛掩著的門,悄無聲息地站在距離盛鳴瑤不過一步之遙地地方,長長的眼睫凝結著化不開的冷色,讓人分辨不清他此刻究竟是什麼心情。
是悔?是恨?是怨?
或者,是哀?是痛?
“……師尊?”
盛鳴瑤的手腕被沉重的枷鎖扣住,體內的魔氣仍在折磨著她,就連眼睛也被不知何種材質的布條蒙住,偶爾想要掀起眼皮,就會被某種粗糲磨得生疼。
在這種艱苦的條件下,盛鳴瑤仍能分神察覺到玄寧的到來,就連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是師尊來了嗎?”盛鳴瑤像是為了確認什麼,又問了一遍。
麵前的徒弟衣衫破敗,連眼睛都被人用特製的困魔</紗遮住,分明該痛苦不堪,可盛鳴瑤臉上居然仍帶著幾分笑意。
她在笑什麼?
玄寧並不知道,可他卻又想起了樂鬱。
在樂鬱徹底與般若仙府決裂後的那段時日,每每午夜夢回,玄寧總會想起他,想起曾經被自己選中時,那個正直跳脫、瀟灑無畏的少年。
為師者,理應傳道受業解惑。
可樂鬱在自己的影響下卻自甘墮落,與妖族為伍。
這是否證明,是自己的道錯了?
……
被吊著的盛鳴瑤久久未得到應答,心中難免升起了幾分失落。
無論何等堅韌之人,在突然遭遇坎坷時,也總希望能有人陪伴在身邊,哪怕開口說句話也是好的。
就在盛鳴瑤以為不會有回應時,一股冷風襲來,鼻尖嗅到一絲極淺極淡的幽幽梅香,隱約又像是混合了一點清澈的竹味。
下一秒,盛鳴瑤眼睛上的黑布突然被人解開,不算強烈的光線仍然刺激的她眼睛一眯,險些落下生理性的眼淚。
“……為師在。”
玄寧放棄過這個徒弟一次,以至於讓盛鳴瑤學得了彆人的劍意,身上也半點沒有留下與他肖似的痕跡。
玄寧也曾一時疏忽,讓最愛的弟子樂鬱被妖族侵蝕了意識,犯下滔天大錯,挽救不及,落得個身死道消的結局。
……
再不會了。
這一次,是天道賜予玄寧,最後的機會。
***
正殿·
常雲端坐於上首,比起以往總是裝作溫和的模樣,此時更多了一份疲憊。
盛鳴瑤那孩子怎麼偏偏……!
可惜!可惜了啊!
丁芷蘭率先開口,打破了一室寂靜:“這事……可還有回旋的餘地?”
總是笑眯眯的易雲難得冷著臉答道:“按照般若仙府的門規,無論何種緣由,入魔者,當斬!”
坐在常雲右側的丁芷蘭歎了口氣,有心想要求情,可也再找不出借口。
“不可。”
冰冷的嗓音似是裹挾著霜雪,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望向了正殿門口。
——來者正是玄寧。
他顯然是剛從懲戒堂趕回來,匆忙極了,鴉青色的長發略顯散亂,總是整潔如新的雪色衣衫此時沾染上了點點血跡,瞧著就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盛鳴瑤是我的弟子。”
玄寧語氣十分平靜,既像
是在陳述,又像是在警告些什麼。
坐在上首常雲被玄寧這副模樣氣得一掌拍在了上首的八仙龍曇桌上,十足十地用了靈力,這使得雕刻著的精致花紋頓時出現了絲絲裂紋。
“不過區區一個盛鳴瑤,你當真要如此嗎?!”
許是察覺到了自己情緒太過激動,常雲複又坐下,長歎一聲:“玄寧,你可還記得,‘入魔當斬’這條門規,是誰定下的嗎?”
殿內幾位長老頓時眼觀鼻鼻觀心,沒
有人敢抬頭看此時玄寧的臉色。
漫長的沉默彌漫在殿內,時間似乎凝滯在了這一刻,落針可聞的寂靜讓人心悸。
玄寧垂下眼睫,無端顯出了幾分落寞,緩緩道:“是我定下的。”
這條門規,是在樂鬱引出的大亂平定後,玄寧親手添在般若仙府的門規宗卷上的。
陰差陽錯之下,如今又要由他親手打破。
這樣的巧合,簡直像是上天對無知螻蟻的戲弄。
見玄寧承認,一直沒吭聲的遊隼坐不住了,他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喲,玄寧真人倒也知道門規?我還以為——”
他的話未能說完,就被玄寧撲麵而來的一掌嚇得亂了陣腳。
遊隼雖有“藥宗煉藥長老”這一名頭,然而修為也隻勉強與丁芷蘭持平,大約在元嬰中後期,他連閉關的藥宗溫淪真人都比不過,更彆提與化神後期、實力莫測的玄寧相提並論了。
眼見玄寧這一掌已經逼近了遊隼的天靈蓋上上,關鍵時刻,常雲飛身而下,替遊隼抵擋住了玄寧的突然發難。
“這裡是大殿,休得放肆!”
常雲攔在了遊隼身前,玄寧不願傷他,迫不得已,退到了正殿中央。
眼見常雲是真的怒了,遊隼喘了口氣,同樣憤怒難平道:“分明是玄寧真人不問緣由便對我下了狠手,就因他是掌門你的師弟,如今便隻一句訓斥了事嗎?!”
旁人或許不知,但遊隼心下明白,玄寧那一掌根本是帶了十成十的威力。
若是真的落在了他的身上,不說魂飛魄散,起碼也會去了半條命。
當然,這樣一來,始作俑者的玄寧也討不了好,若是遊隼拚死反抗,大抵也會跌落一個小境界。
這樣的結局,無非是兩敗俱傷罷了。
修仙一道,越是往上,越是困難,倒也沒見過玄寧這樣拚著自己修為下跌,也要讓人難堪的。
瘋子!簡直瘋子!
遊隼越想越氣,怒聲道:“玄寧欺人太甚,我——”
不等他說出後文,站在殿中央玄寧伸出手,掌心一番,赫然是一枚指甲蓋大小黑色的珠子,光澤圓潤,遠遠看著到似黑珍珠一般。
這是……
“斂魔珠?!”
從開始一直未出聲的易雲失聲大喊:“怎麼會出現此等魔物!”
他的師父被魔道中人所殺,因此恨極了魔族,如今乍一見這等害人的物件,自然情緒激烈。
玄寧
挺直脊背,轉頭望向易雲:“向來易雲長老很是了解這東西?”
易雲點點頭,話語中難掩憤怒:“這是魔族中人死後留下的魔珠,修為越高,所留下的珠子越大,你手上那顆約莫是元嬰修為。”
“這珠子陰險至極,若是有修仙者一時心神激蕩,心緒不穩,就會被魔氣伺機而進,及不易察覺。論起後果,輕則走火入魔……重則身死道消!”
玄寧也不答話,冷冷地望向遊隼:“此珠藏在遊隼長老的發冠
之中。”
“身為般若仙府的長老,卻身佩魔物。事已至此,遊隼長老還有何話說。”
高修為的魔珠可以激發低修為魔珠的魔氣,可惜盛鳴瑤在擂台上用的木劍已經不知蹤影,否則證據更是確鑿。
饒是如此,也已足夠。
常雲目光一沉,轉向遊隼道:“長老可有冤屈?”
遊隼萬萬沒想到這顆珠子居然會被玄寧發現,他自以為計劃得□□無縫,可到底棋差一招。
就在遊隼打算魚死網破的那一秒,常雲幾乎是同時察覺到不對,不給遊隼任何反抗的機會,立刻用捆仙繩縛住了他的四肢,將他牢牢束縛住。
生怕遊隼使出什麼陰招,常雲指尖微動,化作一道青色靈力,封住了遊隼的靈脈。
“到底是被你發現了。”
遊隼自知無救,索性也不掙紮,他死死地盯著玄寧,哈哈大笑:“你的徒弟讓我女兒橫生心魔,那我便讓她遁入魔障!”
“般若仙府絕不會容得下一個入魔了的弟子!哈哈哈哈,玄寧你也有今日!”
若是往常,生性淡漠的玄寧連一個眼神都不會施舍給這樣的將死之人。
如此癲狂之人甚至不如螻蟻,他們早已失去了‘道’,根本不配被玄寧放在眼中。
自從樂鬱死後,玄寧已經很少有如此強烈的恨意了
可如今,聽了這話後,玄寧想起懲戒堂中形容慘淡的盛鳴瑤,滔天怒意再難壓抑。
若是盛鳴瑤在此,想必也會十分訝異,玄寧這樣的人身上居然會有如此強烈的情緒。
“一個徒弟被妖族蠱惑,變得半妖半人,一個徒弟入了魔,如今生死未卜……哈哈哈哈哈哈,報應不爽!報應不爽!”
由於性情不和,遊隼與玄寧向來不睦,此事般若仙府皆知,可常雲萬萬沒想到兩人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說到底,還是遊真真困於心魔之事,給了遊隼太大打擊。
玄寧眸色沉沉,忽而一言不發地出現在了遊隼身前,常雲幾乎都未看清玄寧是如何動作,就聽遊隼一聲慘叫,而後便沒有了聲息。
“休要胡鬨!”
常雲一甩衣袖攔住了玄寧的動作,再定睛向遊隼看去,探了探他的靈脈,察覺到還有一絲微弱的起伏後,終於舒了口氣。
還活著。
活著確實活著,隻是遊隼如今的模樣絕對稱不上好就是了。
原本高傲無比的煉藥長老癱軟在地,像是一條死狗,他
的靈力被常雲封住,四肢全部被玄寧在刹那斬斷,如今正是疼得鑽心剜骨、死去活來的時候。
按理說,這麼疼得時候,人都會克製不住的痛呼,可遊隼卻一聲不吭。
常雲心道不妙,再次看去,才見遊隼滿嘴鮮血,喉嚨時不時費勁地發出“嗬嗬”之聲。
原來就在剛才,遊隼的舌頭已經被玄寧用靈力攪得粉碎。
不得不說,玄寧不愧是修仙奇才,他對於靈力的把控極其精準,精準到就連
常雲也沒發現不對。
這種情況,即使審問完遊隼,恐怕他也活不了多久。
“你——你這是——!”
易雲歎了口氣,見掌門被玄寧氣得說不出話,主動上前一步:“茲事體大,若是掌門應允,便由我來將遊隼送入懲戒堂,待探查完他的記憶後,一切線索明了,再由掌門定奪。”
同樣有至親之人死於魔族之手,也同樣有至親之人墮入魔道的易雲,恐怕是在場最理解玄寧心思的人。
痛極!恨極!怒極!
也正因這份突如其來的感同身受,易雲再不多話,接過玄寧手中的珠子後便退了下去,將空曠的正殿留給了他們師兄妹三人。
事到如今,在剛才的爆發過後,玄寧的情緒反而冷靜了下來,他立於大殿中央,在某一瞬間,忽然與那日的盛鳴瑤產生了共鳴。
——她當時跪在這兒,衣衫染血,滿身傷痕,又剛經曆了一場惡戰,想必,也是極痛的。
玄寧這麼想著,驀地發出了一聲輕笑。
如月色般清冷出塵的謫仙人立在大殿中央,脊背挺得直直的,就像是在這紅塵濁世中,沒有人能讓他垂首回顧。
常雲忍不住又發出了一聲歎息,這對師徒,何止相似。
“師兄,”丁芷蘭心中酸澀,以己推人,也能明白此時玄寧心中是何等煎熬,終於出聲勸慰,“你——”
然而下剩下的話,悉數被鋪天蓋地的驚愕吞噬。
隻見大殿中如修竹而立的白衣仙人緩慢地垂下了他高貴的頭顱,脊背一寸一寸地彎下,時空仿佛在這一刻凝滯,在場所有人都被這場景駭得發不出聲音。
一寸,又一寸。
玄寧的膝蓋在觸及到地麵的那一秒發出了一聲悶響,就像是天空中最高傲的鴻鵠被人硬生生撕扯下了翅膀時的哀鳴。
這世上最殘忍的事情是什麼?
——砍斷猛虎的爪牙,囚飛鳥於籠中,撕扯下鴻鵠的翅膀,摧折山巔之雪的傲骨,在皎潔清冷的月色上撒滿世俗的塵埃。
又或者,讓清冷孤高的謫仙人拋卻了所有的出塵清高,親手將自己的尊嚴拋落塵埃,從此徹底陷入泥沼。
此時,常雲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顫抖道:“玄寧!你——”
何至於如此!
玄寧對常雲的話語充耳不聞,兀自孤零零地跪在地上,雙手握拳,藏起了指尖上無法拭去的血色。
曾經,即使修長的手指沾滿了另一個徒弟的鮮血,那時的玄寧也無所畏懼,可如今,他卻連看都不敢再看。
“……饒她一命。”
玄寧眼底一片赤色,就連眼尾都泛著不同尋常的猩紅,見常雲不答,他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在這大殿上,麵對自己親手立下的門規,玄寧沒有任何依仗,他跪在地上,隻剩下一腔孤勇。
“今日,玄寧在此跪求掌門,無論何種代價,無論宗門有何懲罰,儘歸於我——”
“但求掌門寬宏,饒她一命。”
往日裡如碎玉般清冷的聲音,如今隻剩下低沉的暗啞。跪於正殿的白衣仙人拋下了所有過去的孤高清傲,一字一句,仿佛泣血。
“——但求掌門寬宏,饒我徒盛鳴瑤一命!”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彆走開,搞玄寧的日子裡,總是下一章更精彩[點煙.jpg]
【我日萬了!我日萬了!我日萬了!】
PS:‘甲’字號暗室牢房按理來說是聽不見聲音的,瑤瑤之所以能聽到對話,一是門沒關緊,二是她感知力已經非常非常高了
感謝在2020-03-3120:51:10~2020-04-0118:59: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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