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此間天道壓迫捉弄之人,又何止千千萬萬?
隻是這話盛鳴瑤不好當麵說,如今也不是能讓她開口的時機。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悄無聲息的離開,才是對在場幾人最大的尊重。
田虛夜原本將盛鳴瑤叫來,其實是想借機讓般若仙府給自己徒弟一個說法,萬萬沒想到,居然引出了這些成年舊事。
“今日蒼柏被我留下幫忙,他身負龍族血脈,對你木師兄的病情有些作用。”
行至竹林處,田虛夜對月負手而立,言談間一如既往的散漫清閒,像是半點沒有被剛才的事情所影響。
月華散漫落於蒼茫天地,為萬物蒙上了一層薄紗,到是比那摸不到看不見的‘天道’,來得都要更公平些。
輕描淡寫地說完對蒼柏的安排後,田虛夜輕咳一聲,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我見今日月色正好,你也可以自己去夜市逛逛——不缺護身符罷?”
“蒼柏的血脈對木師兄有用?”
這理由聽起來毫無破綻,但也不知為何,盛鳴瑤心中騰起了一股古怪:“用他的血液幫助木師兄,對蒼柏的身體可否會有什麼傷害?”
當時在浮蒙之林相遇的情形還曆曆在目,儘管理智上,盛鳴瑤知道蒼柏的身份並不簡單,她也總是下意識將蒼柏當成那個初見的少年。
或許偶爾有些小心機,但在這個荒誕的世界上,蒼柏是第一個全心全意對盛鳴瑤好的人。
“當然不悔——你把我當生命人了?”田虛夜胡子翹了翹,沒好氣道,“蒼柏好歹叫了我一聲‘田先生’,我怎麼可能讓他涉險?”
倒也有理。
聽了田虛夜的話後,盛鳴瑤不疑有他。畢竟自從盛鳴瑤來到了大荒宮後,田虛夜從未欺騙過她。
月色流淌,輕巧地落在了盛鳴瑤的身上,勾得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盛鳴瑤抬抬起頭,將臉側的發絲輕輕撥開,遮擋住月光,遲疑開口:“秋萱師姐臉上的……是桂阿長老為她特製的麵具嗎?”
問題說得模糊,憑借師徒二人的默契,也都聽得懂。
在這世間,哪裡有這樣完美無缺,令人分辨不出真假,卻不是用真人麵皮所製成的‘麵具’呢?田虛夜覷了她一眼,同樣也並未直接作答:“確實是桂阿為她特製。”
其餘多的話,一句也不說。
盛鳴瑤知道這是問不出什麼的意思,她眨眨眼,轉而又換了一個話題:“那師父可知道!道,勾魂火鈴是什麼?”
這才是盛鳴瑤心中最大的疑問。
在滕當淵提起這事後,她腦中轉過無數典籍,又偷偷在儲物戒中搜尋了這四個字,均是一無所獲。
想到這兒,盛鳴瑤又想起了蒼柏
若是蒼柏在就好了,他們還能一起去翻閱卷宗,想來也是一件趣事。
“勾魂火鈴?”
這下輪到田虛夜沉默了,他立在原地久久不語,而後麵色古怪道:“這東西聽著極其耳熟,你乍一提起,我腦中就出現了它的用處,可居然半點也想不起它的來曆。”
難不成自己是真的老了?分明這東西的用處記得那般詳儘,連製作所用的材料也一清二楚,清晰得仿佛是自己親手寫下。
但是仔細一想,腦中關於勾魂火鈴的來曆,竟是模糊到沒有絲毫線索。
田虛夜確實忘了,這世間的第一隻勾魂火鈴,就是他製成的。
盛鳴瑤心裡想著事,一時忽略了田虛夜的異樣:“無妨,弟子也不過是想知道它的用處罷了。”
“尋人。”田虛夜吐出這兩個字後,不由皺眉,連語調都變得不同尋常的緩慢,“尋人……尋心中所想所思不可及之人,無論生死,單論魂魄尚存。”
“若是靈魂轉世,則火鈴響起。若是此人近身,一定距離之內,火鈴將主人引到心愛之人的身邊。”
盛鳴瑤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又問道:“可有代價?”
“天材地寶無數,更兼一滴心頭血。”
一滴心頭血?心愛之人?
盛鳴瑤怔然。
她怎麼也想不通,滕當淵居然將她看作了這般重要之人。
這份感情不僅不讓盛鳴瑤欣喜,反而讓她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受之有愧,於心不安。
……
……
直到步入了夜市之中,盛鳴瑤腦中仍被這件事占據。
她想過滕當淵那樣和一根木頭似的不說話的家夥,或許會固執,或許會做一些彆的事情,但盛鳴瑤萬萬沒想到,滕當淵居然會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幻夢,舍了一滴心頭血。
一滴心頭血啊。
哪怕失去了一滴心頭血後,滕當淵仍能在百年之內達到元嬰之境,更被人誇耀天賦。那若是他有了這滴心頭血,又該是何等驚才絕豔?
盛鳴瑤想不明白,不過在這般嘈雜的環境下,她也確實很難做出正確的判斷。
!耳旁是行人的歡聲笑語,更兼雜著許多吸引人的叫賣,一時間竟像是人間集市。
今夜的夜市格外熱鬨,人頭攢動,很多修士都想借著這最熱鬨的幾天賺上一筆,所以彼此言談間皆是客客氣氣,輕易也不願動用靈力。
就和帝王微服私訪一樣,修士偶爾將自己偽裝成凡塵的普通人,也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樂趣。
至於盛鳴瑤,她在進入夜市之後,就徹底沒有使用過天賦。
盛鳴瑤在一個阿婆的小攤子上買了串糖葫蘆,隨口問道:“今夜怎麼如此熱鬨?”
這一次來夜市,盛鳴瑤沒做任何遮掩。
夜色掩去了大半張臉,況且擂台後,‘盛鳴瑤’這三個字已經徹底出名,與其遮掩,倒不如大大方方地露出來。
又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原來如此,怪不得今夜混進來了這麼多身上毫無靈氣的人,竟是都來看熱鬨了。
盛鳴瑤莞爾,彎著眉眼多給了阿婆一塊下品靈石,走出了這片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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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自己閒著也是無事,盛鳴瑤索性咬著糖葫蘆,順著人流而去。
也不知是哪個好事的修士,為了看幾個戲班子打擂台,貢獻出了一個中品空間法寶,硬生生將場地擴開,足足有三四個星辰戰場地那麼大。
盛鳴瑤混在人群中,隨意亂逛,不止是修士,還有一些有門路的凡人也混在人群中。
這樣人擠人的俗世,盛鳴瑤已經很久沒有身處其中了。
這邊拖著長調,宛轉悠揚地唱著“夢短夢長俱是夢,年來年去是何年”。
那邊當即亮相了一個美人兒,嗓音清亮地唱起了“人情冷暖憑天造,誰能移動他半分毫——”
還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半點也不扭捏,讓人看得儘興至極。
看得出各位角兒都拿出了看家本領,隻是盛鳴瑤東一耳朵,西一耳朵,全都聽亂了。
她沒有為任何一個戲台駐足,又漫無目的地往前走去,順著人群,來到了阿婆口中“新戲班子”的台前。
為了一睹這出據說是特意為了修仙界排練的新戲,盛鳴瑤特意擠到那寶葫蘆狀的戲台前去。
!台上的折子戲咿咿呀呀地唱著,身披白衣似仙的女子蛾眉宛轉,捏著帕子,口中唱著纏綿淒婉的唱段。
盛鳴瑤細細聽著,似乎是說著什麼“仙人不動情,罔顧他人心……直見伊魂消天地間,方才懂何時心動何時痛——”
唱得倒還挺像回事,故事對比其他,也算新穎。
在這個戲台子裡,盛鳴瑤吃完了糖葫蘆,又掏出了之前田虛夜塞給她的桂花糖,放入口中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氣直接從喉嚨滾入腹中。
盛鳴瑤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蜜糖,一邊品戲,心中還不住點評。
看風景人,自成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