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來的不是彆人,正是魔尊鬆濺陰。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魔域如今已經安穩到鬆濺陰這個魔尊,可以隨意離開,到處遊走的程度了嗎?
倘若能將魔域那樣的地方治理的這般安穩,那鬆濺陰隻屈居於‘魔尊’,倒還真是屈才了。
當然,事實並非如此。
當盛鳴瑤無法從鬆濺陰身上探測到哪怕一絲魔氣,也無法感知到他的情緒時,微微鬆了口氣。
不比正統修士,魔修從來都是以喜怒無常,情緒極端而著稱,哪怕是修為高如後期的鬆濺陰,也會時不時被盛鳴瑤察覺出端倪。
因此現在這般‘內斂’,無非是鬆濺陰並未真身前來,隻是用了幻影分\\身罷了。
不過哪怕是□□,鬆濺陰來到此地的時機也未免太巧,巧到讓盛鳴瑤陡然生疑。
不過,盛鳴瑤對於鬆濺陰的疑惑也從未消退就是了。
“魔尊大人來得不算晚,但總是那麼不合時宜。”
盛鳴瑤揚起一抹一看就知虛偽至極的假笑。
她收回手,運起所剩不多的靈力掙脫開鬆濺陰對她的禁錮,又後退幾步,遠離了鬆濺陰周身氣息覆蓋的區域。
這股氣息,實在令盛鳴瑤惡心。
在鬆濺陰未反應過來之前,盛鳴瑤直接抽出了自己的匕首橫在了兩人之間。
“我與魔尊素不相識,大荒宮雖然名聲不算最好,可也恥與魔修為伍,幾次三番來擾,還望魔尊自重。”
說這話時,因著之前那番動作,盛鳴瑤長長的掛飾從領口掉了出來,雪白色記憶珠之間隱隱繚繞著一絲金紋,與泛著冷光的匕首交相輝映,倒像是一套。
事實上,也確實是一人所贈。
尤其是這記憶珠,一看就與普通凡品不同。
這也就罷了,更讓鬆濺陰心寒的,是記憶珠所代表的含義。
那一日,或許是嫌棄肉麻,錦繡閣的老板娘並未將話說全。記憶珠被人賦予的含義,最完整的,不單是那兩句話。
‘永生永世不忘,生生世世不變。自此以後,餘下光陰皆歸君所有。’
這才是記憶珠所代表的、最完整的含義。
鬆濺陰站在原地,目光牢牢地糾纏在盛鳴瑤身上。而不遠處,被他一同帶來的禍月也已經將虛弱無比的穀秋擒住。
禍月看出鬆濺陰有話要與那女子說,因而也不打擾,隨手布下了一個隔音陣,看著穀秋搖頭歎息:“我當年以千金萬骨求你的原身皮囊,你也不允。如今倒好,所托非人,反倒導致你皮囊被毀,命不久矣,甚至連我這個當年都不被你放在眼中的小妖,眼下你卻也比不過了。”
“穀秋,你可後悔?”
穀秋搖搖頭:“得償所願,並不後悔。”
禍月並不讚同,一手拎著那青霧所繞成的結,搖搖頭:“不,你該後悔。”
為了一個男子舍棄了這麼多,偏偏對方還不領情。
若是換做禍月才不這麼委曲求全,比如曾經那人負了她,哪怕她按照契約被困於浮蒙之林許久,可一旦有那人子孫途徑,不死也要掉層皮。
君若無情我便休,何苦那麼作踐自己?
禍月不自覺地抬手摸了摸臉,又看了眼穀秋已經可以用‘殘破’形容的麵龐,不由歎氣。
再次開口,難免帶上幾分同病相憐的勸解。
“你這是何苦來哉?人家又不喜歡你,無論你為他做出了多少,他喜歡的人也不是你。”
“到是說得輕巧。”穀秋被她用美人淚凝成的繩索縛著,睨了她一眼,冷笑道,“現在來勸我了,但你不也白白陷在其中近百年而不得解脫?蹉跎光陰,愛而不敢。依我之見,你還不如我呢!”
禍月怔忪,她抬起頭,不其然間又將視線落入了月色的漩渦。
月色稍淡,並不濃厚,或許與此處的位置有關,多是烏雲蔽日,卻難見一抹清淺月色。
月亮是亙古不變的,但曾經將她比作月色的人,已經不知骨灰落於何處了。
這廂禍月被穀秋勾起往事,另一端,鬆濺陰通紅著眼,視線從匕首上劃過,又落在了記憶珠上,最後緊緊地盯著盛鳴瑤的雙眸,指尖凝起了引雷訣,可又遲遲沒有落下。
偏偏鬆濺陰又忍不住多看了盛鳴瑤幾眼,於是這繞於指尖的雷點,也隻能散去了。
“素不相識……恥與為伍……”鬆濺陰喉嚨中溢出了幾絲輕笑,幾不可查,“你對人很好,連對一隻肮臟低賤的小花妖都可以儘心儘力的維護,對那嗜血無償的畫皮妖也願意分給她一分憐憫。”
“可我呢?”
“為何獨獨對我……獨獨是我……”
鬆濺陰垂下眼,上挑的眼尾處愈發猩紅。
這種紅,不是盛鳴瑤身上生機勃勃的紅,而是冰冷的血色,是獨屬於魔界之域的紅。
鬆濺陰又想起了自己
的母親,在她彌留之際,自己明明能救她——已經將此付諸於行動,可她仍是不要,甚至用驚恐厭惡的目光看著自己。
這難道不是愛嗎?
愛一個人,不就是要不惜一切代價,和她長長久久嗎?
鬆濺陰想不明白,也懶得再去想了。
他終究是魔,他不會愛人,就連春煉幻境中那拙劣的模仿,最後也落得畫虎不成反類犬。
鬆濺陰能表達自己喜愛的方式,無非是將自己擁有的權利、權勢、珍奇異寶等等一切奉上。
他開不了口。
從來沒有人教過鬆濺陰怎麼去‘愛’,也沒有人教過他如何表達‘愛’,久而久之,鬆濺陰以己度人,隻以為將自己喜歡的——最喜歡的東西贈予,便是表達了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