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為正禮貌點頭,“你好,我是蘇真的同事,叫白為正。”
“哦,你好你好。”舅媽還要再問什麼。
被蘇真打斷道:“大舅媽你怎麼在醫院?哪裡不舒服嗎?”
“嗐。”說起這個大舅媽就生氣,“還不是你大舅,在家被開水燙著了,住了幾天院。你來的倒巧,我正好在給他辦出院手續。”
這時候薑勤從病房裡衝出來,小步跑到兩人麵前道:“白先生,蘇小姐,彆急著走。好不容易來一趟,我一定要儘地主之誼,我知道醫院旁邊有一家私房菜,味道特彆好……”
說完他看見了一旁的大舅媽,“這位是?”
“我是蘇真的大舅媽。”大舅媽道。
“原來是大舅媽啊。”薑勤倒是一點不見外,大舅媽都叫上了,“大舅媽還沒吃吧?那就一起吧。”
薑勤這個人挺好的,客氣又大方,還挺會來事兒。唯一的缺點就是沒什麼眼色,一點也看不出來蘇真跟她的大舅媽的關係並沒有那麼親。
當他得知蘇真的大舅正在辦出院手續的時候,立刻把胸膛拍得砰砰作響,表示讓大舅媽歇著,這點小事他讓人去做。
然後他就把蘇真的大舅和大舅媽一起帶去了那家私房菜。
玄門的經費一向很充足,主要是因為乾這一行的賺錢比較容易,隨隨便便幫有錢人看個風水啥的就能賺一大筆錢。久而久之就把玄門中人養出了大手大腳的習慣,比如說吃飯都是要吃味道最好的。
薑勤帶蘇真他們去的那家私房菜,是當地最有名的飯店。每天隻接待八桌,而且是會員製的。
可想而知這家店裡會是什麼樣環境,大舅和大舅媽從下車開始,嘴巴就沒合攏過。
倒不是因為他們有多窮,事實上蘇真大舅家雖然不算多富裕,但也為兒子在城裡全款買了房。家裡也是衣食無憂,頓頓餐桌上都有肉。
但衣食無憂和奢侈生活還是有一定差距的,比如說他們並不會經常去飯店吃飯,更是從來沒有在這種檔次的飯店裡吃過飯。
幾個人在一片翠竹掩映之中坐下,除了大舅。因為大舅燙傷的地方有點尷尬,隻能站著不能坐著,睡覺也隻能趴著不能躺著。
這是不可抗力,薑勤也沒有辦法,隻好更熱情的招呼大舅喝茶。
大舅和大舅媽一輩子也沒來過這種地方,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蘇真出息了,難怪這麼多年不回來。
然後就是拘束,拘束完了就開始後悔。早知道蘇真現在這麼有出息,就應該在她小時候對她好點。唯一慶幸的就是,在蘇真小的時候他們也沒欺負過孩子。
大舅媽捧著那盞據說是頂級的烏龍茶,喝在嘴裡也喝不出什麼特彆的滋味。從醫院出來後她臉上的笑容就沒消失過,臉都快笑僵了。她看了蘇真一眼,小心的問:“蘇真啊,你現在還在A市?做什麼工作的?”
蘇真有點煩躁,她並不喜歡和大舅夫妻倆相處。她這個人是很有點小心眼的,她至今都還記得小時候和表哥在大舅家裡玩。大舅媽在廚房熬豬油,讓表哥去廚房吃油渣。
表哥看了一眼在外麵玩的蘇真,說把妹妹喊進來一起吃點吧,然後表哥就被大舅媽狠狠瞪了一眼,又罵了一句。
這件事雖然隻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也從來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過任何人,但她就是覺得不舒服,以至於她不太想搭理他們。
她這邊不說話,那邊薑勤就有想法了。要麼說他是個很善解人意的人呢,他對於玄門中人的情況是有一些了解的。他知道有些人是普通人家出身,後來因為機緣巧合才入了玄門。
而玄門的存在都是瞞著普通群眾的,所以有些玄門中人就不太好對家裡人說自己的職業,他心說這位蘇小姐一定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才不開口。
他立刻道:“蘇小姐現在已經調去首都工作了。”
“是嗎?”站著喝茶的大舅驚喜道:“去首都了啊?都不知道跟家裡說一聲。蘇真長了,出息了……”
“是的呀。”薑勤毫無眼色的用喜滋滋的語氣道:“還是公務員呢。”
“謔哦!”
對於小地方的人來說,沒有什麼工作是能比得上公務員的,尤其是在首都工作的公務員。大舅和大舅媽看向蘇真的眼神,一下子就開始往外欻欻冒火花。
蘇真端起茶杯喝茶,她深深地瞥了薑勤一眼。薑勤感受到了這個眼神,立刻一臉得意的看著蘇真,心說我這人會來事兒吧?
……
這一頓飯吃的,表麵上看起來非常的其樂融融。
吃完飯後,薑勤又熱心的安排車子,送他們回農村。安排了兩輛車,大舅和大舅媽一輛,蘇真和白為正一輛。
車上蘇真長出一口氣,心累的捏自己的鼻梁。白為正端正的坐在她旁邊,道:“你要學會控製自己的情緒,不要讓一些小事影響自己的情緒。”
蘇真扭頭瞪他,“你說的輕鬆,你做得到嗎?”
“大部分時候都是可以做到的。”白為正頗為謙虛的道:“不過我還有進步的空間。”
“……”
這幾年國家改造農村,蘇真老家的村子也修了水泥路,車子可以直接開到家門口。
這些年人人都往城裡跑,農村的房子空出了很多。外婆的房子照理說是被兩個舅舅繼承了,但是年輕人都住在城裡,村子裡的房子他們本來就有,所以外婆的房子就空置出來。
自從外婆過世之後,這老房子就一直鎖著門,院子裡的雜草也沒人管。蘇真和白為正走進去的時候,裡麵的草比他們倆都高。
白為正二話不說,去大舅家借鐮刀去了。
大舅和大舅媽很不好意思,嘴上說著要幫忙。但是大舅還受著傷,大舅媽家裡還有活要做,根本幫不了忙。
於是蘇真就看著白為正先是把院子裡的草都除了,然後打開門,把屋子裡的家具搬出來洗。洗完了放在院子裡曬,他再拿著抹布掃把進屋搞衛生。
這把蘇真看的,羞愧的臉都紅了。
蘇真小時候其實挺勤快的,每天都會幫外婆乾活。不知道怎麼回事,越長大越懶。大學畢業一個人在A市生活之後,她更是懶出了一個新高度。
“那個。”蘇真站在窗外對著房間裡正在掃地的白為正道:“有什麼是我能做的嗎?”
白為正一手拿著笤帚,往周圍看了一眼,指著房間裡的幾個木頭箱子道:“這些東西要不要拿出去通通風,去去黴氣?”
蘇真立刻走進去搬箱子。
這些箱子挺重的,都是外婆生前用來放衣服放被子的,聽說是外婆當年的陪嫁。
蘇真把箱子全都搬出去放在院子裡,然後將箱子一個個全打開。
裡麵果然都是一些衣服和被子,老人的家的衣服被子都舊了,沒人要,家裡的那些用得著的東西都被兩個舅舅搬走了。
直到她打開最後一個箱子,望著箱子裡的東西,蘇真有些恍惚。
這個箱子裡沒放衣服,裡麵都是蘇真的東西。是她小時候的玩具,風車,撥浪鼓,各種卡片,還有學校發的獎狀,這些東西都被仔仔細細的收在箱子裡。
裡麵還有一個生鏽的曲奇餅乾金屬盒子,以前外婆喜歡把存折現金放在這個盒子裡。蘇真打開盒子,裡麵果然有一張存折。
存折上麵還有七塊錢的餘額,看著卡上的餘額,蘇真想起她去大學報告那天,外婆非要跟著去。
她本來心疼外婆年紀大了,不想讓她送,但是外婆不願意,堅持要送。
等到她去學校報到之後,外婆把她拉到一邊。這個省吃儉用了一輩子的小老太太給了蘇真一張存折,說:“走啊真真,外婆帶你買房子去。”
當時蘇真都驚呆了,連吃肉都舍不得的外婆哪裡來的這麼多錢?
她們去了售樓處,一問價格,外婆後悔的直拍大腿。拉著蘇真的手絮叨了好久,說早知道你要考到這裡來,就應該早點帶你到這買房子。這些錢以前能買好大的房子,現在就隻能買個一居室。
蘇真抽了抽鼻子,將存著放下。
忽然她看見鐵盒子最底下有個花花綠綠的東西,她撥了撥上麵的東西,把那個東西拿出來一看,頓時心跳都停止了。
“你在看什麼?”拎著拖把的白為正在蘇真身後問。
蘇真手一抖,連忙把手裡的東西蓋在掌心,她回頭瞪眼道:“你怎麼走路沒聲音的?”
“是你耳朵不好吧。”白為正道。
“去去去,一邊去。”蘇真揮手趕他走,“我在看我外婆的存折,這屬於個人隱私,你不能看!”
白為正無語,他還能看上蘇真外婆那點錢不成?
他拎著拖把準備去洗,走了兩步回頭道:“剛才你大舅媽說了,讓我們晚上去她家吃飯。”
“知道了!”蘇真根本沒有心思關注這個,她這輩子都沒有這麼震驚惶恐過。
她當初差點死了,被保險綁定進入副本,差點被亡夫三號掐死,都沒有這麼惶恐過。
看著白為正拎著拖把遠處的背影,蘇真小心翼翼的挪開了雙手。
她看見在她的眼前,那個外婆用來裝貴重物品的曲奇餅乾盒子裡,靜靜的躺著一張花花綠綠的優惠券。
上麵的花紋是各種顏色的骷髏,在優惠券的正中心是兩個血紅的大字——存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