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歸要去的青蓮觀是皇家道觀,無為道長便在觀中當觀主,這是一家乾道坤道共存的道觀,生活各居左右一側,修行論道則一起。
薑歸抵達這一天,男觀主無為道長和女觀主靜怡師太都出麵迎接,畢竟是嬪位貴人,又是替皇帝祈福。
“叨擾道長和師太了。”薑歸麵帶三分笑,“不便之處,還請體諒。”
靜怡師太打了個稽首:“不敢當,娘娘是為陛下祈福,敝觀蓬蓽生輝。”
薑歸微笑頷首,就此住下,就住在靜怡師太隔壁的院落裡。
靜怡師太就發現,這位國色天香的芙嬪娘娘每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心跪在房間內祈福念經,倒是個省心的。
觀察了三天的靜怡師太悄悄鬆了一口氣,就怕來個難纏的貴人,幸好幸好。這口氣剛鬆掉,轉眼薑歸就給了她一個大驚喜。
那一天晚上電閃雷鳴狂風嘶吼,是罕見的雷暴雨。靜怡師太被響徹天際的雷聲驚醒,便輾轉難眠,忽然聽見劈裡啪啦的敲門聲:“師太不好了,師太,芙嬪娘娘她……”
靜怡師太一個激靈爬起來,連鞋子都沒顧得上穿,打開門就問:“芙嬪娘娘怎麼了?”
負責照顧薑歸起居飲食的小尼姑慧心驚慌失措:“芙嬪娘娘像是中邪了,師太您快去看看啊。”
靜怡師太白了臉,就這麼直接衝了出去,被石子硌了腳才從匆忙折回去趿了鞋,心急火燎趕往隔壁。
一進門,看見的就是身著月白色褻衣的薑歸披頭散發,正握著筆兩眼發直地書寫,並沒有因為她和慧心的到來而停頓,依然在奮筆疾書,完全的超然物外。
“師太,你看!”慧心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
“彆出聲。”靜怡師太壓低了聲音,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紙,那是經文,她聞所未聞,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極為高深玄妙。再看渾然忘我的薑歸,靜怡師太心頭狂跳,兩眼迸射出強烈的光芒,這……這莫不是傳說中的魂遊太虛境。
心跳如擂鼓的靜怡師太一瞬不瞬看著薑歸寫完經書,又換了一張紙繼續寫:硫磺三錢,硝一錢,木炭二錢……像是丹方,靜怡師太呼吸驟然急促。
緊接著薑歸又換了一張紙開始畫圖,隨著大致輪廓形成,靜怡師太才認出是紡車,但是和時下的又不太像。畫完這一張,薑歸又換了一張紙,開始畫大型織布機,畫完又換了一張紙,寫藥方,寫到一半,外麵忽然亮如白晝,巨大閃電之後,“轟隆隆隆”一聲,震徹天地的驚雷響起。
握著筆的薑歸如遭雷擊,身體劇烈一顫,無神的雙眼一點一點恢複神采,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疑惑看著麵色複雜又敬畏的靜怡師太,剛想說什麼,瞥到一桌書稿,愕然:“這,這,這!”不可思議至極,“竟然是真的!”
靜怡師太咽了咽唾沫:“娘娘,您還記得剛才的事情嗎?”
薑歸唰的白了臉,神色變幻不定,聲音縹緲:“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發授長生。”
長生!
靜怡師太瞳孔大睜,一瞬間都忘記了呼吸,直勾勾盯著薑歸。
薑歸苦澀一笑,拿起寫了一半的藥方,麵上儘是失望和難過:“一道驚雷,我卻回來了,隻差一步,就差一步而已。”
靜怡師太失望透頂,比薑歸還要難過的樣子。
“罷了罷了,已經是難得的機緣,大抵是我緣法不夠吧。”話雖如此,薑歸臉上的遺憾還是難以掩藏。
靜怡師太定定神,“娘娘方才是蒙仙人傳召?”
薑歸抬頭,露出糾結為難的神色:“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仙人,師太,我到了一個很神奇的地方,那裡房子極高極高,比登天塔還要高,百姓就住在裡麵。那裡的人能像風箏一樣在天上飛,可日行千裡。他們出行不坐馬車,坐的是叫汽車的東西,不用牛馬拉,車子就能跑,速度比千裡馬還快。那裡人人都能吃飽穿暖,每個孩童無論男女都能上學堂……”
薑歸徐徐描述著現代世界,聽得靜怡師太心潮澎湃,那就是天上仙境,雖然這個仙境與她設想的完全不一樣,但是隻有仙境方能如此繁華安詳。
“天人極善,聽我說起大周,知道突厥弑殺殘暴,使得邊境民不聊生,便傳授我炸.藥之術,可以一敵萬。天人知百姓生活困苦,便傳授我紡紗織布的技藝,還想傳授我長生之術,免百姓受疾病之苦,奈何。”薑歸沉沉一歎,不儘的惋惜。
靜怡師太亦然,暗恨那驚雷來的不是時機,轉念一想,這莫非天意,長生之術恐怕違反了天規,遂天降驚雷阻止。
“大概是天意,娘娘得此造化,已經是天恩浩蕩,娘娘更是功德無量,造福萬民。”
薑歸卻搖了搖頭:“非我功德,是我托了青蓮觀之福,為何我在宮中不得天人召喚,才到青蓮觀數日便有此仙緣。”她頓了頓,“是我占了青蓮觀的福澤,這些東西,請師太以青蓮觀之名敬上,休要提我。若知道是我,隻怕後宮嬪妃會千方百計作梗,讓天人一番善意付諸東流水。”
靜怡師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要把這樣大的功德往外推,忍不住心潮澎湃,假意推脫兩句,勉為其難答應,帶著被天降餡餅砸中的不敢置信輕飄飄的離開,連夜去找無為道長。
“去休息吧。”薑歸溫聲對小尼姑慧心說道。
慧心一臉的敬仰,在她眼裡,薑歸不再是傾國傾城的娘娘,而是溝通天人的神使,因為激動和震驚,她磕磕巴巴道:“您有事儘管叫我,我就睡在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