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寵團寵的嫂子32(1 / 2)

“你考慮清楚了?”許科長神情嚴肅語氣鄭重,“現在多少人想進咱們廠,就是清潔工的位置都搶破了頭,你確定要辭職,辭職後可就回不來了。”

停薪留職那是得好幾年後才出來的政策,當時改革開放已經取得部分成功,很多做生意的都掙到了錢,掀起一股下海潮。與之相對的工人公務員日子反倒不好過起來,於是很多人蠢蠢欲動想下海,但是又舍不得手裡的鐵飯碗。

國家為了鼓勵創業,便推出了停薪留職的這麼一個極具時代特色的政策,可以保留兩年崗位,要是創業失敗還能繼續回來捧鐵飯碗。沒了後顧之憂,不計其數的人下海經商,激活市場經濟,加快改革開放。

眼下章五洋可沒遇上這樣的好政策,辭職就是辭職,沒有回頭路可走。

因此許科長難以理解章五洋要辭職的心,他雖然因為薑敏的緣故,對章五洋淡淡的,但是眼見著小夥子犯傻,做不到無動於衷,語重心長:“我知道你工作有點不愉快,這個事吧過一陣就好了,你彆往心裡去,咱們廠的人都是好的,就是愛說兩句閒話。”

對於章五洋的境遇,許科長並非一無所知,這難以避免,不過過了這個新鮮勁也就沒事了,不可能沒完沒了地議論指點。被人背後說說又不會少塊肉,怎麼都不止於辭職,這也太過兒戲。至於薑敏,討厭肯定是討厭的,但不至於假公濟私報複章五洋,薑敏不是這樣的人。隻要熬一熬就能熬過去,他怎麼就要辭職了,果然還是年輕,做事衝動不計後果。

“你和家裡商量過沒,彆衝動。”許科長苦口婆心。

章五洋不為所動:“科長,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已經決定了。”

許科長望望意誌堅決的章五洋,歎了一口氣:“既然你都決定了,那我也沒什麼可再說的,希望你以後彆後悔,那你辭職後準備乾嘛?”

“可能會做點小生意。”章五洋回。

許科長露出一言難儘的表情,做生意當個體戶!在之前很多年裡,資本主義就是毒瘤,做生意就是投機倒把就是挖社會主義牆角,為人不齒。如今改革開放還不滿一年,人們的觀念尚且沒有轉變過來,在很多人眼裡,做生意那是上不得台麵的勾當。

不當工人去當個體戶,許可長難以理解章五洋的想法,覺得他傻了不成。許科長勸了幾句,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他倒是往低處走。見章五洋聽不進去,許科長便不再白費口舌,年輕人啊,不撞南牆不回頭,可回頭卻發現回不去了。

許科長的不看好寫在臉上,章五洋告訴自己,他一定要做出成績來,讓這些嘲笑他看不起他的人刮目相看。

辭完職回到南橋溝,胸有成竹的章五洋便開始自己的創業路。

在開始創業之前,章五洋想的是,二哥都可以,他當然更可以,陳金花和章思甜都如此認為。

開始創業之後,從陳金花到章五洋再到章思甜都懵了,這和他們想的完全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章思甜說的是章二河創業,可事實上起初很多年來,都是全家在創業,括號這個全家不包括陳金花和章思甜,她們並未參與其中。因為不參與所以印象不深,章思甜完全沒意識到其他人在章二河成功裡的功勞。

那會兒的章五洋春風得意,因為地位不同,所處的階層也不同,察覺到當個體戶有利可圖,於是鼓勵章二河嘗試做生意。

章二河照辦,可他是隊上的會計,弟弟又是軍官,大小是個人物,哪裡拉的下麵子做生意,畢竟這會兒隻有無路可走的人才會厚著臉皮去做生意。所以收貨什麼的,都是薑慧薛芳草和幾個孩子,就是去街上叫賣,賠著笑臉,迎來送往,為了一厘兩厘的利潤討價還價……也是家中婦孺為主。生意能做起來,還有章五洋人脈的緣故,他有個戰友轉業到市裡國企,總管采購,向章家批發雞蛋山貨等。

如此倒買倒賣一陣之後,積累了一些錢,就開始搞養殖,養殖的苦和臟可想而知,薑慧妯娌和幾個孩子功不可沒。再後來做起服裝批發建廠,倒是不用她們再累死累活地乾,可也沒了功勞。落到章思甜的記憶裡,就是她二哥輕鬆創業養活全家。

人總是比較容易記住最近發生的以及自己想記住的事情。

眼下沒了任勞任怨的薑慧薛芳草等人,就連章二河和章四海都不在,這兩個人起碼還是能乾點活的。章家隻剩下心高氣傲章五洋,好吃懶做陳金花,嬌生慣養章思甜,這樣三個人做靠辛苦掙血汗錢的小生意……

聽聞章五洋辭掉農機廠的工作轉而做起小生意,薑歸微微一驚,有點兒意外,但是並不十分意外。大概是在農機廠混不下去,所以另謀出路。不過這條出路,不是薑歸看不起章五洋,而是生意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

就像後世很多人都知道路邊賣煎餅雞蛋餅小吃的賺錢,門檻低易上手,但是有多少人寧肯乾著幾千塊錢勉強糊口的工作,也不會去做。

現在這年月做生意也並非人人都做的來,放得下麵子,賠得起笑臉,吃得了辛苦,再加上一點運道,才有可能成功。

當年章家能靠著小本生意發家,丟人賠笑辛苦的都是薑慧薛芳草加上幾個孩子,章二河章四海大男子主義,丟不起臉,好在還願意出點力。可以說章家的發家,薑慧和薛芳草勞苦功高。生意做大之後,薑慧和薛芳草的作用越來越小,到了最後儼然成了陳金花嘴裡吃白飯靠她兒子養的家庭主婦,全然不提早年她們的付出。如果沒有早年薑慧和薛芳草的辛苦,章家根本發不了家,起碼不可能那麼快發達。

現在就靠章五洋陳金花和章思甜三個人想把生意做起來,薑歸一點都不看好他們,她等著他們窮困潦倒那一天。原本章五洋有工作,那份工作就是托底,再怎麼落魄都不至於吃不上飯,辭了工作,自絕後路。

果不其然,大半年之後,章五洋的退伍安置費已經所剩無幾。

胡子拉碴的章五洋坐在門檻上,滿臉頹廢,眼神放空。他以為自己做生意會是手到擒來,然而實現狠狠打了他一個耳光,他壓根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他不是,家裡那兩個就更不是了,他媽是能偷懶就偷懶,能偷吃就偷吃,生意沒做成,他媽和章思甜倒是養胖了一圈。有時候,章五洋真佩服她們,心可真夠寬的,心寬體胖。

“五哥。”放學回家的章思甜收起笑,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五哥的脾氣越來越不好,她以前最喜歡五哥,現在卻怕五哥。

章五洋抬頭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又收回目光低了下去。

“甜甜。”廚房裡的陳金花把女兒喊到廚房,塞了一個芋頭給她,“餓了吧,先吃點墊墊肚子,今天回來的怎麼這麼晚?”

“宋老師讓我幫他批試卷,今天我們考試了。”

陳金花一臉的驕傲,“我們甜甜都是小老師了,你考了多少分?”

章思甜回:“一百分。”

“又是一百分啊。”陳金花笑得合不攏嘴,這日子是哪哪都不順,老五看著機靈,哪想到做生意還不如老二靈光,做啥啥賠錢,賠了錢還給她們臉色看,越來越不像話。幸好她的甜甜爭氣,從一年級跳到了四年級,依著她,是想多跳跳,最好直接跳到大學去,可老師說什麼揠苗助長欲速則不達,不給跳。

章五洋扯了下嘴角,一個研究生做四年級卷子考一百分,不應該天經地義嘛,就是讓他這個初中畢業的過去,也能考一百分,他媽到底驕傲個什麼。章五洋一直都覺得,他媽壓根沒把甜甜當成二十幾歲成年人來看,依舊把甜甜當成孩子,就是甜甜自己也把自己當成小孩子,或者說,她一直都是個小孩子,光長年齡不長腦子。以他媽那寵溺勁頭,加上他們家當時那種有權有錢的環境,眾星捧月的甜甜被寵成長不大孩子,一點都不奇怪。

這種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有時候挺討人喜歡的,當年那個陸行喜歡甜甜,說不準就是因為她夠單純天真,相處起來不費腦子。

要他功成名就,他也會喜歡這樣單純天真的妹妹。可現在,他深惡痛絕,但凡她稍微有點謀算城府,能提醒一二,他們家都不至於落到這樣困窘的地步。

“你怎麼買這麼多肉!”隔壁牛二嬸子的大嗓門直衝人耳。

院子裡的牛二嬸子瞪著剛剛下班的小兒子馮正亮,一臉的肉疼。

“不是買的,發的,今天不是中秋節嗎,廠裡發了一筒月餅裡兩斤豬肉。”馮正亮解釋。

剛剛還凶巴巴的牛二嬸子當下笑得見牙不見眼,聲音都甜了:“發這麼多東西,這薑家做事就是敞亮。”她小兒子就在薑家那個藥酒廠裡上班,地裡刨食的莊稼漢子成了工人,掙得不比國營廠子少,牛二嬸子那是想起來就要笑一次,笑一次感謝一次隔壁章家。要不是他們逼得薑慧離婚,薑慧怎麼去做藥酒。時間久了,大家慢慢才知道,做藥酒是薑慧的主意。而且這酒廠,很多事也是薑慧在拿主意,老能乾了。

牛二嬸子拎著兩斤豬肉喜滋滋往家走,還不忘溜兩眼隔壁,琢磨著做一頓紅燒肉,饞死隔壁。學人家做生意,學出洋相了吧,以為誰都能做生意啊,就章家那一窩懶貨,章五洋帶不動。

廚房裡的陳金花沒看見牛二嬸子得意的模樣,但是聽見肉了,一想人家都混到能給工人發肉,自己家卻是一個月沒見葷腥,陳金花一陣心浮氣躁。那個酒廠明明應該是他們家的,薑慧這個強盜。

“甜甜,你有沒有想起什麼吃的喝的方子來。”陳金花再一次詢問章思甜,眼看著薑家那廠子是紅紅火火,批發酒的人都沒斷過,那薑家都買小汽車了。陳金花是眼紅到滴血,做夢都想著女兒能想到一個方子,從此發家致富。

章思甜咬咬下唇難過道:“媽媽,對不起,我沒想到,對不起,媽媽,我太沒用了。”

“沒事沒事,哪能怪你,誰想得到啊。”陳金花連忙安慰。

是啊,誰想得到,誰想得到能回到過去,誰又想得到他們家會落魄至此。

濃鬱的肉香順著晚風灌進章家,陳金花看著麵前的鹹菜疙瘩狠狠咬了一口番薯咽下口水。

“我想去南邊看看,南邊機會多。”章五洋麵無表情地開口。

“乾嘛去南邊啊,咱們這就找不到工作了。”陳金花不讚同,老二無影無蹤,老五要是也走了,家裡就剩下她和甜甜,這日子怎麼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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