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勝輝魏禧他們告訴你的,是不是?他們都是胡說八道,”強烈的求生欲令路一帆口齒伶俐極了,“我時候,多少女孩子喜歡我,我要是想找女朋友,根本用不著用這種手段。當年我就勸過倪勝輝他們不要那麼過分,可他們不聽我的。當然我也有錯,我應該告訴老師,幫黎雅婷主持公道,可我當時年紀太小我……”
“把人玩弄在股掌之間,看著他們絕望哀求,是不是很有趣。”薑歸直直望著路一帆的雙眼,“對你來說,黎雅婷大概連人都算不上,隻是一個玩物,對嘛?”
路一帆四肢發寒,一陣又一陣的冷意從冰冷的地麵襲向全身,骨頭縫裡都透著冷,冷的他身體都沒了知覺,隻剩下鋪天蓋地的恐懼。
“不,我……沒有!”
“你有。”薑歸麵無表情地看著路一帆,“從你折磨黎雅婷那一刻起,你就應該知道,總有一天報應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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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甘得知路一帆死訊已經是好幾天之後,說實話,並不覺得意外,很久之前他就有路一帆難逃一劫的預感,尤其是在路一帆出國最後。在國內,自己還很能盯著點,出了國,他總不能丟下工作跟出去。
果不其然,這才出去多久,人就沒了。徐甘翻了翻傳過來的檔案,路一帆的死因和倪勝輝魏禧馬明陽一樣,並且都是保持著跪姿,彷佛被行刑。
在凶手眼裡,大概他就是在行刑。
了解了路一帆的所作所為,徐甘心情有點複雜,無疑路一帆是個人渣,偏偏這個人渣很聰明很幸運,做了惡卻沒有付出相應的代價,最後被處以私刑,同樣的還有倪勝輝魏禧馬明陽一流。
黎家三口可以說就是死在這幾個人手上,如果嚴格按照法律來說,他們什麼責任都不用付,這顯然讓人意難平。但是動用私刑,徐甘理智上著實難以接受。
徐甘吐出一口鬱氣,心裡頭沉甸甸的。
難得休假,徐甘謝絕朋友的邀請,獨自開車去了a大。路一帆出事後,他靈光一現,就去查了下薑怡寧的出境記錄,竟然發現,案發期間她就在路一帆隔壁那個市,她住的酒店距路一帆的公寓,開車來回三個小時。太巧了,巧的讓徐甘心驚肉跳。
徐甘皺了皺眉頭,一直以來,薑怡寧都給他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違和感。
“你嘗嘗我這個草莓,肯定比你的山楂好吃。”聶清韻舉著手裡的草莓糖葫蘆遞到薑歸嘴邊,“山楂木木的,一點都不好吃。”
“糖葫蘆當然得山楂的才正宗。”薑歸笑著說了一句,低頭從聶清韻手裡咬了一顆過了糖漿的草莓,抬眼就見徐甘站在十幾米外,神色震驚。
盯著薑歸手裡紅豔豔的糖葫蘆,一些陳年記憶在電光火石之間湧現:滾了一地的紅山楂,好幾顆滾到血泊中,兩眼直勾勾格格不入的小女孩。那個小女孩的麵容突然之間變得清晰,徐甘難以置信的望著不遠處的薑歸,他隻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覺得她似曾相識。因為她就是當年他從黎雅婷的母親蘇玉萍跳樓自殺現場抱走的小女孩。當時他就覺得小女孩反常,但是並未多想,隻當她是嚇壞了。可一個嚇壞了的孩子不應該哭鬨著找家長麼?當時圍了那麼多小區住戶,卻沒一個認得小女孩的模樣。更重要的是,根據戶籍資顯示,她從小就在y城長大,怎麼會在四年前出現在這個城市?
一個念頭冒了出來,雖然匪夷所思,當時直覺告訴徐甘,這一次他猜對了。深深看一眼薑歸,徐甘轉身離開,他要去求證一下。
“咦,那不是之前那個警官嗎?”聶清韻認出了大步離開的徐甘,好奇,“難不成在查案子,怎麼又來我們學校了?”
薑歸若有所思,視線在手裡的糖葫蘆上繞了繞,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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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局裡,徐甘親自調查,心中有數,他調查起來更有目的性,立刻就發現了其中不對勁的地方,然後徐甘親自去了y市一趟,深入走訪調查一遍,很容易的就知道了薑怡寧是被薑家收養的孤兒,八歲以前在a市孤兒院長大。
薑怡寧就是當年黎家想收養的那個孤兒,她親眼目睹了養母蘇玉萍跳樓死在她麵前,長大之後決定為養父母一家報仇。
徐甘知道,這就是真相。
終於弄明白糾纏自己大半年之久的疑團,徐甘卻沒有丁點如釋重負,隻覺得心情更加沉重。從業這麼多年,這種複仇案從來都是他最頭疼的,因為在感情上,凶手會比受害人更讓人想同情。
徐甘搖頭苦笑,百般滋味在心頭翻轉,卻又什麼都說不上來。
三天後,徐甘寄了一個包裹給薑歸,本來是想親自去見一見那個姑娘,可見了之後自己又該說什麼呢?
總不能說我知道那些事情都是你做的,或者說你小時候我見過你還抱過你,在你養母的死亡現場。想想,徐甘就有種窒息的念頭。再說,徐甘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麵對昔年的那個小女孩。
這兩天,夜深人靜時,他腦海中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浮現當年那個小女孩的臉龐,稚嫩的臉龐上那雙眼睛卻如同死灰一般,孤獨的活了八年之後好不容易等來一個溫暖的家庭,卻猝不及防地親眼目睹了養母的死亡,對那個孩子來說,世界末日不外如是。
徐甘的心情極為矛盾,理智與情感不斷拉鋸,整個人活生生都要劈成兩半,電光火石之間,他想起了最為關鍵的一點,自己就算是想把她繩之於法,也沒有足夠的證據,這個小姑娘太聰明了,她沒有留下任何證據。
突然之間徐甘如釋重負,意識到自己的心態之後,徐甘啼笑皆非。
“阿寧,你的包裹。”聶清韻捧著三個快遞回到寢室,把最上麵那個遞給薑歸。
以為自己東西到了的薑歸拆開之後發現是一本書,尼采的《善惡的彼岸》,她挑了挑眉,這本書裡最廣為流傳的一句話是: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回以凝視。
“噯,你買書了啊,什麼書?”聶清韻好奇的探頭。
薑歸微微一笑:“警察叔叔善意的告誡。”
聶清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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