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蘭哪裡怕她,歡快一笑,拿著手帕跑去收集花瓣了。
兩人帶了一大包粉豔豔的花瓣回去,打算推出一款桃花香的胭脂。為了呈現桃花的粉嫩色澤,配料上還要用點心。
不成想,才走到半路,就聽到車夫說道:“不好了,夫人,怕是要下雨了!”
他話音才落下,車簾陡然被一股大風吹開,露出外麵陰沉沉的天空。天邊烏雲翻滾,一看便是有急雨要下。
“找個地方避雨。”羅衣吩咐道。
馬車還沒行到避雨的地方,大雨便傾盆而下。不得已,車夫把馬車停到一棵大樹下。
“怎麼忽然下起雨來?方才還天光明媚呢。”小蘭掀開車簾一角,往外麵覷了一眼,咕噥道。
羅衣也往外麵看了一眼,道:“隻希望早點停雨。”
豆大的雨點砸在車廂上,發出砰砰的響聲,可見雨勢之大。
若這樣下個不停,隻怕今日就回不去了。
正在她擔憂時,忽然聽到車夫的驚呼:“那裡怎麼像是躺了個人?”
“哪裡?”羅衣掀開車簾,往車夫的指向看去。
隻見一道黑影橫在路邊,一動不動。
雨幕太大,隔著這樣遠的距離,根本分不清那是個人,還是隻是根木頭。
“我去瞧瞧。”趙五說道,一手搭在眼前擋雨,彎腰跑過去。
羅衣想了想,閉了閉眼,複又睜開。
前方的視野立刻清晰起來,隻見路邊躺著的黑影,果然是個人,而且還是個少年人。
他生得極瘦,穿著短舊的單衣,皮包骨頭的手和腳露了出來。四仰八叉地躺在路邊,臉色蒼白,身下的雨水被血染紅。
他雙眼緊閉,嘴巴大張,臉部輪廓僵硬之極,像是死去多時的樣子。然而羅衣卻看到,他的喉結上下滑動,一下一下,竟是在接雨水喝。
羅衣心頭一動,拿了竹傘,走下車。
“夫人,您做什麼去?”小蘭忙問道。
“我去瞧瞧,你在車上等著我。”羅衣說道。
撐開雨傘,踩著泥濘的地麵,往少年躺著的方向去了。
趙五此時蹲在少年跟前,已經發現他還活著。待羅衣走過來,他有些為難地道:“夫人,這孩子還活著。”
他想讓羅衣救這少年一命。但又怕對羅衣的名聲不好,畢竟少年雖然看著瘦小,卻已經生出喉結,是個大人了。
羅衣低頭看了少年一眼,隻見他仍舊在大口吞著雨水,好似渴極了。對他們說的話,沒有半點反應。
這孩子要麼是個聾子,要麼便是個明白人,知道他們不可能救他。
“把他抱車上吧。”羅衣吩咐道。
什麼名聲,相對一條性命而言,不值一提。
趙五頓時感激地看著她:“是,夫人。”
少年此時聽到羅衣的話,猛地睜開眼睛。他有一雙狹長有神的眼睛,瞳仁極黑,卻又不帶分毫情緒,冷靜得像是看透世情。
“我受了重傷,夫人不必救我。”他聲音粗啞,難聽得刮人耳朵,說完後便閉上眼睛,繼續大口大口地吞咽雨水。
羅衣和趙五都有些動容。這孩子明明很想活,卻又不肯拖累彆人。
趙五再不猶豫,彎腰就把少年抱起來,往馬車走去。
羅衣撐著傘,跟在他後頭,就見被他抱在懷裡的少年,再度睜開眼睛,越過他的肩膀,直直朝她看過來。
他不知得罪了什麼人,被打得鼻青臉腫,看不出人樣來。但一雙眼睛卻極是出彩,叫人一見便忍不住讚歎。
羅衣對他道:“我有錢,你不用怕拖累我。”
少年的嘴唇動了動,沒有說什麼,垂下了眼睛。
雨下得急,走得也快,不多時便一掃陰沉,天空恢複了晴朗。
羅衣叫趙五趕著車回了城,路過一家醫館時,把少年放了下來,順便留了五十兩銀子。
她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都沒有下車,叫趙五去辦的此事。
因而她也不知道,少年抓住趙五的袖子,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填滿執著:“夫人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