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二是個極有眼色,又心細如發的孩子。
自從上次給羅衣剝了糖炒栗子,而沒有被羅衣責罵後,他便愈發勤快起來。
“夫人,您要的蜜汁燒雞。”
一碟子切得均勻,碼放整齊的雞塊,盛在碟子裡,放在了羅衣的手邊。
“夫人,您要的桃子。”
水蜜桃被切成一小塊一小塊。
“夫人,您要的西瓜。”
西瓜被切成方塊,籽都剔除了。
在碟子的旁邊,永遠放著兩根削得圓潤光滑的竹簽子。
羅衣看他如此細心周到,以為他有所求,有一次便留住他問起話來:“趙叔安排你做什麼?”
“叫我洗馬。”趙二答道,“沒事的時候,叫我聽夫人吩咐。”
羅衣笑道:“我說呢,這些日子出門,馬車總被洗刷得乾乾淨淨,是你乾的吧?”
趙二的耳尖微微紅了,點點頭。
羅衣仔細打量著他的神情,發現他眼裡沒有絲毫埋怨或野心,一如初見他的時候,一雙眼睛沉靜剔透,似是看透世情的樣子。
想了想,原本的話便吞了回去:“下去吧。”
自此以後,使喚他更勤快起來。
自從王玉蓮有孕後,一日比一日張狂,廚房時時刻刻要為她的胃口準備著,彆人想吃什麼,哪怕是羅衣,也得往後靠。羅衣從沒打算苛待自己的胃口,以前是吩咐小蘭跑腿,後來打發了小蘭去守著胭脂記,便改叫趙二為她跑腿,買城裡有口碑的美食回來。
趙二雖是個男孩子,卻比小蘭還細心些,又性格沉默,叫羅衣使喚著很順手。
小蘭管著鋪子裡的生意,趙二在府裡供她差遣,羅衣得了閒暇,便悶頭研製新的胭脂。
城裡有位姓鄭的人家,家中有族學,也不很攔著異性子弟去讀,隻要孩子品行端正,有讀書的天分,並每年交八十兩銀子即可。
羅衣不缺錢,李一善也是個好孩子,至於那位鄭家的夫人,更是胭脂記的常客。由此,羅衣打算走一走鄭夫人的路子,把李一善送進去讀書。
“夫人又在調弄這些玩意兒呢?”懷孕三個月的王玉蓮,來到羅衣的院子裡。
她是帶著豐厚的嫁妝,以及一個陪嫁丫鬟來的。此時,一手覆在尚未凸起的小腹上,一手被丫鬟扶著,慢吞吞地往院子裡走。
羅衣抬頭看她:“怎麼有空來給我請安?”
王玉蓮哪裡是來給她請安的?聽了這話,也不搭茬。她如今有著身孕,諒羅衣也不敢像從前教訓金香兒那樣對待她。
因而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叫丫鬟給她搬了個凳子,坐在羅衣不遠處,擰眉說道:“夫人整日擺弄這些東西做什麼?女人哪,有再多的銀錢,有什麼用?不如討得男人的喜愛,再生幾個聰明伶俐的孩子,這輩子才算值了。”
這是來她跟前賣弄受寵?
羅衣想到她敬茶那日,幾次開口,都略過了“妾”的自稱,顯然是個心思大的。心裡猜測著她的來意,莫非是把金香兒壓製得起不來了,就來拿她做筏子?
“你得感謝我。”羅衣笑著道,“若沒有我的沉迷外物,哪裡有你的受寵?”
她雖然從不爭寵,可卻容不得小妾們爬到她頭上。
王玉蓮的臉色變了變,不服氣地道:“未必吧?”
看向羅衣的眼神,帶了掩不住的嫉妒。
進門之前,她一直以為這位夫人是個粗鄙的鄉下女子。否則,怎麼會毫無權利,還叫一個小妾管家?沒想到,羅衣的容貌相當之好,氣度也不一般,哪怕是嬌俏的金香兒,站在她麵前也不顯得出挑。
而她呢?姿容平常,連府裡的丫鬟都比不上。
“夫人,您既占著這個位置,就該擔當起來才是。您現在這樣,既不伺候大爺,也不為大爺分憂,更是膝下空空,對得起大爺嗎?”王玉蓮掐著手心,不掩嫉妒地道。
羅衣這下聽出來了,王玉蓮是逼宮來了。
“大爺讓你來問我的?”羅衣問她。
“這話還用大爺說嗎?但凡對大爺有幾分心意的,都會這樣為大爺著想。”王玉蓮道。
羅衣笑了笑,沒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