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飽肚子後,她又撿了幾塊鱗片,借著篝火的光亮,削著指甲縫裡的黑泥。
胡二妞每日戰戰兢兢地應付著後娘,根本沒時間打理自己,不僅身上臟的厲害,指甲更是從來沒收拾過。
她一點一點把指甲清理乾淨,打磨圓潤,然後對著火光打量這雙布滿傷痕和老繭的手。這具身體才十八歲,一雙手已經蒼老得堪比三十多歲的婦人。
而嫁給周自榮後,這雙手還會因為過度勞作而變得粗大畸形,醜陋不堪。
羅衣的目光漸漸變冷。誠然,周自榮有委屈的地方,他不得不娶了根本不喜歡的女子,對他而言並不公平。可他千不該萬不該,在奴役了胡二妞多年後,逼她去死。
此時,周家。
周自榮微微垂首,坐在昏黃的燈光下,聽著倚在床頭的李氏的教導。
暗淡的光線把他的神情映得晦暗,不見了白日裡的漂亮靈動,反而帶著幾分陰鬱。
“榮哥兒,我知道你委屈,可這不全然是一件壞事。咱們家裡的情況,你也知道,一日不如一日,如今竟然還要靠彆人的接濟才能過活。咱們需要一個得用的人,來撐起家裡的臉麵。”
“姓胡的姑娘,我知道她。她是個能乾的姑娘,整個大馬莊,再也找不出這樣能乾的姑娘。不錯,她是生得粗鄙了些,可她就算再漂亮一百倍,那也配不上你。配得上你的姑娘,不在這裡,在京師。這裡的姑娘,給你提鞋都不配。”
“可是榮哥兒,你家仇未報,當胸有丘壑,咽下這一時的屈辱。”李氏的身體不好,她斷斷續續地咳嗽著,吃力地說道:“你娘生前叫我務必好好照看你,看著你娶妻生子,成家立業。可我是不成了,我吊著一口氣,不肯閉眼,就是不放心你一個人。榮哥兒,隻要你娶了她……”
“她肮臟得像頭豬!”周自榮抬起頭來,臉上是不掩飾的厭惡,“豬都比她乾淨!”
李氏驚了一下,忙道:“榮哥兒,我沒叫你碰她。她這樣的女人,近你三尺之內,我都覺得委屈了你。我叫你娶她,隻是想你身邊有個得用的人。你要讀書,身邊沒個得力的人幫襯是萬萬不行的。你不想碰她,等她過門後,你以讀書為由,與她分開睡就是。”
周自榮垂著頭,昏暗的燈光照不亮他的臉,使他看起來更加陰鬱。
“你這樣聰明,很快就會考出功名。待到那時,再尋覓一個好姑娘娶進家門,便圓滿了。至於胡二妞,那時你已無需依仗她,隻給她一紙休書,叫她離去就是。彆人提起來,你隻說從未碰過她,這些年不過是瞧她可憐,才把她留在身邊照應。”
“你也不必怕她鬨。”說到這裡,李氏忽然笑起來,“這姑娘喜歡你。我有一回看到她偷瞧你,那眼神,隻怕把命給你都不惜。這女人啊,一旦喜歡一個男人,就任憑你揉捏。你想使喚她,就使喚她。不想看見她,就叫她離你遠遠的。哪怕最後攆她走,她也不會有半點怨言。”
周自榮的臉色終於有所鬆動。
李氏見狀,終於鬆了口氣,笑著道:“這筆買賣咱們不虧,明日如果村長找來,你就應了吧。”
她的話音剛剛落下,窗外忽然響起一陣清脆的掌聲。
“啪啪!”
巴掌聲十分清脆,更清脆的還有少女的聲音:“好,好!好精彩的計策,好縝密的謀劃!”
“什麼人?!”周自榮和李氏被這聲音一驚,齊齊變色,扭頭朝窗戶看過去。
就見窗戶不知何時打開了,外頭站著一道人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慢悠悠地撫掌。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仙女“景爾玉”灌溉10瓶營養液,=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