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榮當然沒有跑。
他寒著一張臉, 走進院子裡,抓著李氏就走。
“榮哥兒, 你快跑, 她要殺了你!”李氏驚叫道。
“姨娘!”周自榮的聲音帶了氣急敗壞,“昨天我跟她什麼都沒有!”
“什麼?”李氏驚呼一聲, “怎麼可能?我給她吃了……”
後麵的話她沒有說出口, 被突然出現在麵前的羅衣嚇得噎了回去:“你, 你想乾什麼?”
既然羅衣沒有**給周自榮,那就不是她能拿捏的了。
“昨天給我吃的什麼?姨娘還有沒有?都給我。”羅衣笑眯眯地伸出手。
她是真的想要一點, 但李氏可不敢給她,猛搖頭:“沒了!都用完了!”
“真可惜,我很喜歡呢。”羅衣歎了口氣,然後看了周自榮一眼。
周自榮不知想到什麼,臉一黑,拉著李氏就進了屋。
羅衣沒跟進去,悠悠歎了口氣:“好無聊。”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光禿禿的, 灰蒙蒙的, 正是貧瘠乏味的冬天。
羅衣懼冷, 在這種冰冷的天氣裡,什麼也不想做。每日縮在屋子裡,除非是沒有風又出了大太陽,不然她絕不出門,被周自榮暗暗稱作“冬眠的蛇”。
周自榮被她嚇怕了, 一直到過了年,他又回去書院讀書,都沒有來招惹她,也叫李氏對她避而遠之,等閒不要觸她眉頭。
羅衣既感清淨,又覺無聊。
好在王大林是個閒不住的,經常會來看望她,每回不是帶來好吃的,就是帶來好玩的,還把他身邊的有趣的事講給她聽。
“柴火燒完了?我帶你去砍。”王大林揪著羅衣的後領,提著她就出了屋子,“彆老是天天縮屋裡,我祖母常說,人要多動動,才有精神。”
他是個精力很旺盛的人,說話嗓門兒極高,偏偏性子爽朗,一點兒也不討人厭,羅衣總拿他沒辦法,抱了抄袖,就跟在他身後出了門。
王大林雖然是城裡長大的孩子,但是對打草砍柴這些粗活卻做得很順手。
“我小時候在這裡住過,舅舅常帶我去乾活。”
一邊說著,一邊拿著砍刀,把枯死的樹乾砍下來,劈成一條一條。
他長得人高馬大,手臂結實有力,一把砍刀在他手裡猶如孩童的玩具一般,沒多會兒的工夫,就砍出一堆堆的柴火。
他用繩子捆了,輕輕鬆鬆往樹杈上一扔,就對羅衣伸出手:“走,帶你轉兩圈。”
過年這陣子,他到處訪問親戚,還跑了省城一趟,給遠嫁的姐姐送年禮去了,好一陣子沒見到她,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跟她說。
他帶著羅衣在林間到處轉悠,說說笑笑,偶爾逮到從冬眠中醒來的小動物,就追過去一陣嚇唬,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羅衣被他的快活感染,也跟他到處跑著玩了起來。
直到天色晚了,兩人才回到一開始砍柴的地方,王大林毫不費力地把丟在樹杈上的一大捆柴火拎下來,背在了背上。
“看,出來動一動多好。”王大林指著她紅通通的臉頰說道,“彆學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傻子,臉比紙白,走兩步就喘,簡直毛病。”
羅衣被他的形容逗得直笑,忍不住想,周自榮可不就是他形容的那樣?臉比紙白,走兩步就喘。她越想越樂,忍不住直笑起來。
晚霞打在她的臉上,將她映得雙頰明麗,她笑起來時雙眼彎彎,眸子裡閃動著瑩瑩水光,看得王大林胸中“咚咚”“咚咚”,跳個不停。
經過了一個冬天的休養,羅衣已經擺脫了那副麵黃肌瘦,營養不良的小可憐模樣。她現在有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用一條白色絹帕紮起來,樸素又大方。枯瘦的身軀變得豐潤起來,纖濃有度。原本粗糙的肌膚,也被一盒一盒的麵脂滋潤得光滑白皙。
現在任誰看見她,也認不出她就是從前那個乾巴巴的可憐姑娘。
王大林看著她的側臉,隻覺那樣熟悉,又那樣陌生。他呆呆地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咕咚”一聲,咽了下口水。
羅衣察覺到身側的異樣,狐疑地轉頭看他:“你怎麼了?”
“哦,剛才頭發紮眼睛了,刺的很。”王大林不是頭一回看她看呆了,也早就不會因為被她拆穿就慌忙無措了,他很自然地把頭伸過去,“妹子,你給我撥一撥頭發,總紮我眼睛。”
羅衣見他神態自然,也就沒有懷疑,伸手給他撥了撥碎發。
王大林屏住了呼吸,眼睛也往下垂著,不敢看她的眼睛,免得被她察覺出異樣。
但她離得那樣近,白皙光滑的肌膚就這樣進入他的餘光,他不想看也看見了。
“臉怎麼這麼紅?”羅衣給他撥了撥頭發,就放下手,自然地跟他拉開距離,隻見他臉上紅的跟滴血似的,不覺皺了皺眉。
王大林隨口道:“熱的。跑了一圈,熱的很。你不熱麼?”
說著,他光明正大地朝她看過來。
羅衣訕訕一笑:“我不熱。”
她既不打柴,也不追小動物,就偶爾跑兩步,哪會像他這樣熱的一頭汗?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往回走。走了不多遠,就見迎麵走來一道秀氣的身影。
“這麼晚了還不回家?”周自榮走到羅衣麵前,沉著臉看她。
羅衣有些驚訝地看著他:“你走了這麼遠,難道是來接我的?”
這裡離周家還有一段距離,周自榮怎麼會走到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