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一旦下定決心,那是怎麼都說服不了。
上一個三年還能求求兩個哥哥,許諾無數好處,說服他們再供自己三年。
可蘇建義也知道,誰也不是傻子。
兩個哥哥就算再老實,騙了一次就沒有第二次,如果老爺子同意,兩個哥哥或許不會拒絕,但老爺子都不讚成,哥哥們肯定不會像上次那樣幫著勸說了。
蘇建義後悔死了。
早知道就好好讀個三年,萬一運氣好考上童生,那不就又能玩上幾年?
顧不上有兒子在場,蘇建義直接跪下,“爹,絕對是最後三年,下一次如果再考不上,不用您開口,我自己就去地裡乾活。”
可能嗎?
當然不可能。
過了這個關就行,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再說了,誰又能保證他這三年真的考不上童生呢?
想是這麼想,但蘇建義其實也知道沒這個可能。
如果真的好好看書也就算了,問題是他沒這個毅力,要真能好好看書,又怎麼可能兒子都這麼大了還考不上?
“爹啊,家裡為我付出了這麼多,我不考個秀才回來真的不甘心,您就讓我再試一次吧。”蘇建義重重磕著頭。
這可沒弄虛作假,額頭瞬間紅腫起來。
苦肉計,當然得痛一點。
隻不過有些東西用得次數多,就沒那麼有效了。
比如蘇建義說得這些漂亮話,以及弄得這些苦肉計。
蘇老爺子冷冷看著他,並沒有退讓的意思。
到底是自己的兒子,以前不確定,現在還確定不了嗎?
一個又一個三年,要是不阻止,永遠都有下一個三年,他不能寒了另外兩個兒子的心,同時他也得替這個小兒子做打算。
他現在還在,還能幫襯幫襯小兒子。
可要是他和老婆子百年後,誰來幫襯?
那個時候都已經分了家,大兒和二兒還得顧著自己的小家,總不能分家了還養著小兒一家吧?
與其老了後受苦,不如現在收收心。
這時,一旁的蘇霖開了口,“阿爺,爹他讀了多少年書?”
蘇老爺子想了想,“還差三個月便二十五年了。”
也就是說,小兒子已經被家裡供養了二十五年,人生又有幾個二十五年?也該夠了。
蘇建義不敢抬頭。
老爺子要是不說,他都不敢相信有這麼多年了。
這下慘了,爹更不會讓他讀書了。
“阿爺,那不如再給爹三個月吧。”蘇霖緩聲。
蘇建義猛地抬頭,果然是親生的,都會幫他說話了。
三個月也好啊,拖了三個月,說不準就能再拖幾次三個月。
“你要替他求情?”蘇老爺子繃緊著臉,神情看上去十分嚴肅。
蘇霖搖了搖頭,“我隻是替家裡覺得不甘心,爺奶和伯伯們供了爹二十五年,花了那麼多銀錢和精力,可到頭來卻什麼都沒得到。”
二十五年呢。
彆的苦不說,二十年的光景,蘇家為了供蘇建義,幾乎就沒吃過飽飯。
“再給爹三個月的時間,如果爹並沒有通過書塾的考核,就讓爹給家裡乾活吧。”蘇霖洋溢著笑臉,“家裡辛苦了二十五年,那爹也就償還二十五年吧。”
蘇建義打了個冷顫。
啥意思?
沒有通過考核,就讓他乾二十五年的活回報家裡?
門都沒有!
還說這小子向著他,分明就是坑他……
蘇建義看著老爺子若有所思的神情,嚇得要死。難不成爹真有這個打算?
“行,三個月。”蘇老爺子開了口,“正好三個月後就是秋收,要是考不過就下地吧。”
如果三年他會拒絕。
三個月的話,也不是不能接受。
正好這段時間田地中不怎麼忙,三個月秋收,家裡正是缺人的時候。
“阿爺您放心。”蘇建義還沒緩過神,蘇霖就拍著胸脯道:“要是三個月後爹不願意下地,就算將他從族譜上除名,我這個當兒子的都沒怨言。”
“你胡咧什麼呢!”蘇建義氣得瞪眼。
從族譜上除名啊,真要被除名他以後彆想過日子了。
出現在人前都沒膽子抬頭。
蘇霖一臉驚訝地看著,“那爹的意思是,現在就願意下地乾活?”
“當然不是!”蘇建義想都沒想就答。
蘇霖似做一臉不解,“那不正好,爹有了三個月努力的時間,我相信爹一定能考過。”
說完,頓了頓,“當然,要實在不行就下地嘛,兩個伯伯都能做,爹肯定也行。”
“……”蘇建義被哽得說不出話來。
不知不覺中,他好像就兩個選擇。
要麼現在就下地,要麼就三個月之後。
以老爺子認真的樣子,如果三個月後沒一個好的成績,他怕是真沒法繼續混下去了。
暈。
真的好暈啊。
他怎麼就有這麼個糟心的兒子?!
頓時,後屋這邊顯得格外安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蘇老爺子開了口,“就按蘇霖說的辦,他說得沒錯,你兩個哥哥能乾得了,憑什麼你不能乾?要是不想乾活可以,滾出蘇家。”
“爹!”
“阿爺,要不就讓我盯著爹爹吧。”蘇霖搶先開口,“我之前聽戲,說是皇帝會賜給信任的忠臣一把寶劍,能有先斬後奏,斬殺奸臣的權利,要不阿爺您把揍人的長棍賜予我?我可以替阿爺揍子!”
這下不止蘇建義瞪大眼。
就連老爺子也繃不住麵色了。
替爺揍子?!
這小家夥厲害了哦,都想揍老子了?
蘇建義跪不住了,站起身就開始擼袖子,“臭小子,你給我站住!還想著揍我,看老子不先揍死……哎喲,爹你打我做什麼?”
蘇老爺子敲著他的腦袋,“在誰麵前稱老子呢?”
“不敢,不敢,我就是想教訓教訓那……誒?人跑哪裡去了?蘇霖你給老……給我滾出來!”
蘇霖傻了才會跑出來。
把房門緊鎖就打算睡覺。
睡之前還挺可惜沒拿到老爺子揍人的長棍。
這可不是他現編的,便宜爹反應那麼大,就是因為家裡還真有這麼一根棍子。
家裡挨揍最多的人就是他。
這次沒弄到不要緊,爭取下回弄個試試吧。
不然以後盯著蘇建義,隻能口頭上嚇唬嚇唬,要不就請老爺子來出馬。
多少有點不帶勁。
說盯就盯。
天還沒大亮,家中就有人起來做早膳。
蘇霖梳洗好後,就敲了同屋的門。
他們一家三口,包括撿來的畢巧都住在一間屋子裡,很小的時候還一塊住,後來年紀大了,一間屋隔成了三個小間。
這樣的房子在村裡不少見,蘇家還能隔出來,有些人家直接用木板擋著就完事。
“爹,該起床看書了。”
蘇霖聲音洪亮,不但扯著喉嚨喊,還直接‘啪啪’敲門,裡麵的人就算再困也得醒來。
先醒來的是賈氏。
賈氏開了門,一臉被吵醒的不樂意,可不等她埋怨,蘇霖就先開了口:“娘,快去廚房,阿奶今天不在廚房。”
賈氏一聽,臉上的睡意瞬間不見,她推開兒子就往廚房跑。
老太太不在,那豈不是沒人盯著?
可不能讓兩個嫂嫂吃獨食,就算吃也得喊上她一起才行。
賈氏一走,蘇霖就進了內屋。
蘇建義這會又睡了過去,他還想繼續做著先前的美夢,天天吃著美味的佳肴,不用乾活、不用看書,每天想怎麼耍就怎麼耍。
夢境真的太美了。
咦……怎麼下雨了?
糟糕,可不能讓美味的佳肴被雨淋著。
正想將菜盆端起,蘇建義就發現雨越下越大,而且雨水全往他鼻子、嘴巴裡麵鑽,有點窒息的感覺……
“咳咳咳,我的鴨腿、我的……蘇霖,你搞什麼鬼?!”蘇建義徹底蘇醒,他抹了把臉,發現蘇霖居然往他臉上澆水!
“爹!”蘇霖歡快一聲,“醒了就好,趕緊起床看書吧,不然三個月後我就見不到你了。”
“為什麼見不到我?”蘇建義下意識問道。
“爹被逐出族譜,可不就見不到了?”蘇霖笑著。
笑的蘇建義心裡發毛,一時之間都想不起收拾兒子了。
是真的有些慌。
不管是老實乾活,還是被逐出族內,他都不想選擇。
要不……
認真看下書?
心裡有些恐懼,到底還是老實了一些,起身梳洗後,心裡多少有些不樂意,想著罵兒子出出氣。
結果轉頭一看。
好家夥,又跑個沒影了!!
這小子最近怎麼像個泥鰍那麼滑。
蘇霖沒跑太遠,就在院子周邊轉轉,一邊溜達一邊還能撿撿火柴。
“霖哥兒。”前方的大樹下站著一個男人,他招著手,小聲喊著人:“快,快過來。”
蘇霖認出這人是誰。
不就是鑽小樹林的蘇順叔麼。
看來昨天他和畢巧離開的時候,被蘇順叔看到了。
蘇霖走上前,打著招呼:“叔。”
蘇順臉上有些尷尬,他從兜裡掏出十來個銅板,直接塞到蘇霖的手裡,“霖哥兒啊,這銅板你拿著買零嘴吃。”
“叔,這錢我不能要。”
“能,當叔叔給侄兒買零嘴吃,怎麼就不能要了。”蘇順強硬著將銅板塞過去,他訕笑道:“霖哥兒,昨天在後山的事你、你沒跟彆人說吧?叔求你一件事,可千萬不能說出去。”
昨天在小樹林一望,是把他嚇得要死。
哪裡還有什麼情趣,當下推開身邊的人,灰溜溜地跑回來了。
打從回來後,心裡一直沒踏實過,就怕蘇霖和畢巧將這件事說出去,要真鬨了出去,他哪裡還有臉麵對妻兒?
尤其是他家兒子,書塾夫子都說他最有可能考上秀才,那是有大好的前途在,要是他這個當爹的鬨出醜事,可不得連累到兒子?
越想越慌。
蘇順是恨死了自己,為什麼就突然鬼迷心竅了?
眼瞅著馬上就要過上好日子,這一切可彆全毀在他的手裡。
那他真的要以死謝罪了。
這也是為什麼要來找蘇霖的原因了,蘇順這會特彆慌,他帶著祈求道:“霖哥兒,你就給叔一個贖罪的機會,我保證昨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絕對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
“昨天?”蘇霖似做驚訝,“昨天在小樹林裡的是叔?”
那樣子,像是發現了什麼大秘密,特彆的吃驚,“昨天離得那麼遠我都沒看清是誰,叔,你和嬸乾嘛跑去小樹林?”
“……呃,你沒看清?”蘇順傻眼了。
蘇霖歪著頭,奇怪道:“叔,你乾嘛這麼緊張?難不成和你在小樹林的不是……”
“不不不,就是你嬸!”蘇順額頭都冒出細汗。
他這會的心是一上一下,像是要跳出來了。
原來蘇霖沒看清?
那他跑來乾嘛?
要是不來這一趟,豈不是什麼事都沒有?
蘇順恨死了自己,跟著用幾句話敷衍過去,就匆匆離開了。
蘇霖看著他逃離的背影。
最後將十枚銅板塞進衣兜。
他是沒打算插手男主家的事。
不過,就算沒他插手,男主的劇情都已經開始崩離了。
陳寡婦這個人他以前沒接觸過。
但在原身的記憶裡出現過幾次,陳寡婦相中了蘇建義,還鬨出了幾次笑話。
最後陳寡婦並沒有得手。
原因也簡單,她根本沒看清蘇建義是什麼樣的人。
蘇建義不好美色,哪怕人再美,要是讓他自己來養,他肯定不會要。
說白了,就是一個懶惰的性子。
陳寡婦想找一個依靠的男人。
蘇建義恨不得找一個能依靠的女人,兩人怎麼可能糾纏到一快去?
……
“你說什麼?”
驚訝的聲音從屋內響起,殷歡一臉的愣然,像是沒聽清對方的話。
又或者說是不敢相信。
比起殷歡的驚訝,說話的陳寡婦卻是滿臉欣喜,“你不是想進蘇家的門嗎?過不了多久咱們就能進去了。”
“你到底做了什麼?”殷歡氣得心裡直冒火,她一把抓住麵前的人,低吼道:“我是讓你去給我提親,而不是死皮賴臉去勾搭男人。”
“你怎麼跟娘說話的?”陳寡婦不樂意,一把甩開她的手,“你搞清楚我是你娘,你要再這樣信不信我去告你不孝!”
殷歡氣得倒仰。
她還真不希望有這麼一個不要臉的娘。
可偏偏就這麼倒黴遇上了。
但凡穿越到任何一個人身上,都好過在這個家。
她是穿書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