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畢巧調查奚家的事。
奚家同樣也在查關於畢巧的身世。
奚頤和老早就覺得畢巧給她的感覺特彆熟悉,她不能肯定畢巧就是丟失的妹妹,但既然疑惑已經擺在眼前,自然不可能無動於衷。
所以在郊外送走畢巧的那日,她就讓人去查消息。
就在蘇家人來城鎮的當天,消息落在了奚頤和耳中。
那一瞬間,她顧不上禮節,拎起裙擺就衝進了爹爹的書房中,恨不得直接拉著他去蘇家接人。
可最後卻沒有去。
不是不急切,而正是因為他們看到所調查的一切後,奚夫子覺得不該如此匆匆上門。
自家的小女兒哪怕是以童養媳的身份待在蘇家。
但也不得不承認蘇家對她真的很好。
蘇家之所以會這麼急匆匆的來到城鎮,顯然也是因為小女兒的事。
倒不如給蘇家一些了解的時間,而他們這邊也得準備好厚禮上門拜訪。
就這樣,在第三日的時候奚夫子帶著大女兒登上了蘇家的大門。
認親的過程很溫馨也很感人。
當時蘇建義撿回畢巧的時候,她身上穿著是一套淡粉色的套裙。
算不上特彆珍貴的料子,但也不是一般農戶人家能穿得起的。
要是典賣出去也能值幾十文錢。
可這套衣裳賈氏一直好好收著,家中也沒人打它的主意,也是想著如果有朝一日真的能遇到畢巧的家人,這套衣裳就是最好的證明了。
看著兩姐妹相擁在一起,周邊不少人都忍不住落淚,就連蘇建義都有些鼻酸。
雖然是童養媳,但何嘗不是他的女兒?被奚家的人接過去之後,以後也不知道能不能經常見麵了。
他嗦了嗦鼻子,撞了一下身邊的臭小子,小聲說道:“看來,你未來的媳婦要沒了。”
蘇霖看了看他,什麼都沒說,隻是拿了一塊帕子遞了過去。
蘇建義一開始還有些不解,後來發現自己居然在臭小子麵前落了淚,頓時有些丟人。
以至於在後麵幾天都不好意思出門,一直待在書房看書。
當然了,他不好意思出門,蘇霖倒是去書房去的勤。
馬上就是院試,可得抓緊時間好好看書。
而就在這段時間內,傳來了一個消息。
“蘇博廷要和奚頤和定親?”蘇建義聽後,倒沒覺得有什麼驚訝,自打蘇博廷成了童生之後,城內不少人家都有意和他結親。
要說起來,和奚家結親也挺好,兩家的關係更親了一些。
知道消息之後,蘇建義又鑽進書房看書了。
蘇霖手裡拿著一個毛桃,正用小刀刮著皮,他說著:“我以為你會阻止。”
“我阻止過,但沒什麼效果。”畢巧聳了聳肩,她伸手將刮了皮的桃子搶了過來,張嘴就咬了一大口,“在定親之前我就問過姐姐了,後來發現,是我想的太多。”
因為上輩子的緣故,她對蘇博廷多多少少會有點意見,她總覺得姐姐那麼好的姑娘,值得更好的人。
所以這段時間,她不是沒有插手儘量讓他們倆少接觸。
可誰知道,爹那邊就有結親的意思。
在定親之前,就專門去找了姐姐,和她說了一些話。
原來並不是所有女子都最在意感情方麵的事。
對於奚頤和來說,她和蘇博廷最多不過見了幾次麵,不可能就芳心暗許、非他不可。
僅僅是因為就現在來說蘇博廷是最適合她,而她也是最適合蘇博廷的人選。
說白了,感情那是以後的事。
就現在,蘇博廷對於奚頤和就是一個最好的選擇,他能給她想要的未來。
畢巧說著:“我覺得她這樣想挺好,看得長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樣的未來,也願意為此爭取一番。”
這件婚事,其實是奚頤和主動提起的。
奚頤和雖然是女子,但她其實特彆聰慧。
她能看出蘇博廷的前景不小,也摸清了他大概的脾性,既然什麼都合適,為什麼就不去試一試呢?
既然是她自己的決定,畢巧自然不會再去阻止,畢竟這就是原身姐姐想要的人生。
先不說以後蘇博廷會不會給予她真心,但就算不給,她覺得姐姐也不會感覺到難過,因為她的目光從來就不在感情上。
至於蘇博廷,那就更不用說了。
蘇博廷最擔心的是什麼事他們想想就知道,無非就是怕家中人在仕途上給他拖後腿。
有奚頤和的存在,他完全不用擔心後宅的事,儘管在朝堂上衝刺吧。
如此一來,倒也算是兩全其美吧。
畢巧將桃子啃完,“對了,你什麼時候去我家提親?這些日子上門的媒婆不少,可把我給煩死了。”
蘇霖一臉古怪,“我為什麼要去你家提親?”
“我不是你的童養媳嗎?”畢巧說的理所當然。
蘇霖冷笑兩聲。
這件事沒有擺在明麵上說過,但是畢巧認親之後,童養媳的事自然就不當真。
畢巧一臉看清他的樣,“你就彆裝模作樣了,難不成真沒聽出我話裡的意思?”
蘇霖雙手抱胸,並沒有開口。
怎麼可能沒聽出來。
其實,就算畢巧這次不提起,過不了多久或許就是他先提出來了。
就和畢巧看清他一樣,他也看清了畢巧。
兩人是絕對沒有成婚生子的打算。
但在這個時代,如果不成婚還真有些困難,就算是一直扛著也得被家人一直念叨。
就像是這段時間,媒婆們快踩踏奚家的門檻,也快踩平了蘇家的大門。
他這個童生的兒子沒那麼吃香,但也被不少人家盯上了,很多小商戶都想和讀書人打上交道,等人考中秀才,那就沒他們的事了,就想著在院試之前把婚事給定下來。
要不是為了躲著她們,他乾嘛天天待在書房跟著老爹讀書。
如果沒有畢巧的存在,他扛就扛了。
可如果畢巧和他的想法一樣,倒也不是不能合作一下。
‘咚咚’兩聲,畢巧對著他笑了笑,“爹以後肯定能考中秀才,你就給我個機會,讓我當秀才的兒媳婦唄?”
蘇霖看著她,端起茶杯:“那就合作愉快了,秀才的兒媳婦。”
畢巧笑得一臉燦爛,“好說好說,秀才的兒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經念。
八月的院試,蘇建義還真考中了秀才。
名次並不算太高,但也絕對不算低,放榜那日,蘇建義整個人都是懵的,周邊人對著他道謝都沒反應過來。
同樣的,定親沒多久的蘇博廷更是雙喜臨門,考中秀才不說還是案首。
可不就是小三元了麼。
考中秀才後的一年,蘇博廷顯得有些忙碌。
他在這年成親,就在城內安了家,蘇順等人也在他們成親之前搬了過來。
成親之後,又得為明年的鄉試做準備。
蘇建義就不同了,在奚夫子的建議下,他還得再沉澱兩年,不急著去考。
因為兩家親上加親的關係,蘇霖總算不用時時盯著老爹看書,奚夫子很樂意接手這個任務。
不用監督,蘇霖也沒打算閒著。
在蘇博廷高中舉人後,跟隨他一塊前往京城。
京城的街道本該十分熱鬨,可這幾日都鮮少有人閒逛,經過的人都是低垂著頭,走得急匆匆。
畢巧看著一行挎著兵刃的兵經過,低聲道:“看來我們選擇的時機不對。”
蘇霖吃著攤位上的餛飩,輕聲:“我倒覺得挺不錯,渾水才好摸魚。”
“就不怕直接陷入泥坑中?”
“你怕?”
畢巧輕笑,“怕是怕,不過夠刺激。”
餛飩很鮮美,蘇霖將湯底都喝完了。
他們上京的時機確實巧,在進入城內後不久就聽聞三皇子落敗,皇子府被無數官兵圈起,嚴令任何人進出。
三皇子本人更是被關押天牢,正在受審。
平民百姓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三皇子是誰?那可是皇帝的兒子,連自己兒子都關進天牢,絕對不是一件小事。
如此,京城內沒人敢冒頭,就怕牽連到自身上。
“你們聽說了嗎?侯府也被官兵圍起來了。”
“哪個侯府?”
“還能哪個,就前段時間最張揚的那家。”
“你說那家啊……前幾年明明都已經敗落了,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些稀罕的點子,搜刮了大批銀錢呢。”
“噓,你們要死了,在這裡說這個!”
說了幾句,就被怕事的人攔了下來。
一旁的蘇霖有些可惜,還想聽聽來龍去脈呢,手邊沒人就是不方便,想打聽都不知道該怎麼打聽。
“他們說的是祝思府上吧。”畢巧輕聲。
蘇霖點著頭,“應該是。”
‘稀罕的點子’,想來就是殷歡出的那些主意了。
畢巧也是想到這個,‘嘁’了一聲,“活該。”
在原身的記憶裡,侯府到現在都沒找回祝思,自然也沒有殷歡的那些掙錢法子,在外人看來侯府家世顯赫,其實底子早就沒了。
可最少,不管是原還是殷歡穿書後,他們都沒有遭難。
這也算是惡有惡報了。
正抬起頭,就看蘇霖低垂著眼眸,她問道:“想什麼呢。”
蘇霖沒說話,而是搭在膝蓋上的手比了個‘三’的樣子。
他在想這個三皇子。
三皇子的名字他可不是第一次聽到,以前在鎮上衙門,他和接祝思的溫管家套曹昔的底子,聽說曹昔的爹攀上的就是三皇子這條大船。
那現在這條大船翻了。
上船的人自然跟著一起翻船。
這麼一想,就有些巧合了。
畢竟,不管是在哪一個小世界中,三皇子都沒有落敗的這麼早,這個重要的配角可是蘇博廷的墊腳石,怎麼可能在蘇博廷才剛剛進京的時候就落敗了。
除非……
“兩位是想打聽什麼消息嗎?”這時,一道身影出現在兩人桌邊。
蘇霖看清來人,眼神一變,“哦?可要什麼代價?”
“不多不多,一籃子楊梅就好。”少年說完,雙手抱拳對著麵前深深一鞠躬,“蘇霖哥、畢巧姐,好久不見。”
蘇霖笑了。
畢巧拉著來人的胳膊細細打量,“你小子長高不少嘛,不過樣子沒怎麼變,還跟以前一個樣。”
少年也就是胡牙笑眯了眼,“幾年不見,我自然長高了一些。”
人高了不少,性格也開朗了不少。
可胡牙仍舊是那個胡牙,“聽說你們進了城,我就直接找上來了,你們心裡一定有很多疑問吧,我都可以告訴你們。”
說著,拉起兩人的手朝著某個方向而去。
說起來,打從胡牙跟著殷歡上京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胡牙的消息,雖然爹一直和曹昔有書信來往,但這都是普通的書信,裡麵除了學問以及日常的問候之外,不會夾雜胡牙任何消息。
不然,很可能暴露胡牙的身份。
來到京城前,蘇霖就想著要去看看那個拎著楊梅想和他談交易的孩童,沒想到他會先找上來。
還是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
這也證明著,胡牙身上的束縛已經不在,或許他和曹昔已經解決了困境。
胡牙帶著他們去了周邊的一棟宅子。
宅子看著不算大,但位置還算隱秘,進去之後,堂廳中還等著兩人。
一位和胡牙有幾分相像的青年,一位不過十來歲,身穿華服的姑娘。
姑娘見到他們,便朝著他們跑來,一把抱住了畢巧,“畢巧姐。”
“祝思。”畢巧反手摟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肩膀,“辛苦了。”
祝思在他們家住了一段時間。
說起來算不上太熟悉,隻是當初知曉這孩子被送回去後不好過,畢巧曾悄悄叮囑過幾句,告訴她在高門中該如何自保。
曹昔走上前,他的臉上已經看不出稚氣,顯然這些年遇到了不少事。
幾人坐下聊了幾句。
便將這幾年的來龍去脈都一一道了出來。
曹家的事不用說了,有個糊塗的爹和不省心的妾氏。
侯府那邊就更加複雜一些。
侯府的當家人是祝思的祖父,後宅也是由她祖母掌管,侯府曆經這麼多年,府中的主子不少。
侯府老夫子嘴上心疼著丟失的孫女,可真當孫女被找回來,又覺得她會影響到府中名聲,便一直將她關在府中偏僻的院子中學習規矩。
“祖父祖母雖不喜我,但爹爹和娘親還是很好。”祝思談起侯府時,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憤恨,顯然一切都已經是過去式,“可祖父祖母偏疼小兒子,對我們這一房打壓很大,即使是嫡子也是長子,爹爹在府中都沒有話語權。”
說得輕巧,可這些年過得可不輕鬆。
她是抱著期望進京,可得到的除了爹娘的關懷外,其他全是冷嘲熱諷。
祖母更是不希望她出現,府中的小輩不少,她對於祖母來說,就是在外麵裝可憐的一個工具,讓京城人都以為她老夫人是一個疼愛孫女的長輩。
可真等她回來,祖母望著她的神情就像是一個肮臟的物品。
那種神情讓她毛骨悚然。
這也就算了,她本該順從,哪怕被關在小院子裡,也能過上很優越的生活,或許到了年紀會被低嫁,那家人看在侯府的麵上,應該不會對她不好。
可她沒法忍受的是,祖母要對周家人動手。
周家是唯一讓她感受到關愛的家,是那種不夾雜任何利益的愛,哪怕回府後爹娘也疼愛她,但有太多的不由心,這份愛讓她覺得有些苦澀。
唯有周家……
她將周家帶回京,是想讓他們過上好日子,好好回報他們。
而不是簽下賣身契,在侯府為奴為婢,誰都能在他們身上踩幾腳。
所以,當胡牙偷偷找上她時,她沒有多猶豫就答應了。
她不想當一隻籠中鳥,也不願意讓自己想護著的人受到傷害。
“等會。”畢巧打斷她的話,有些不敢置信的道:“所以,你們三個聯合起來鬥倒了三皇子,鬥倒了侯府?”
哇哦,這也太牛了吧?!
曹昔輕笑了下,“光憑我們自然沒這麼大的本領。”
蘇霖開口:“借勢?”
“蘇霖哥一猜就準。”胡牙眼裡帶著欽佩,他就知道肯定瞞不過蘇霖哥。
曹昔揉了揉弟弟的腦袋,為兩人解惑,“天子不止一個兒子,這幾年來,因為侯府不斷的資金助力,三皇子尤為的高調,早就引起其他幾位皇子的不滿。”
於是,就有了借勢。
蘇霖皺起眉頭,“天子身體還矯健,這個時候選擇站位,不是明智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