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後的第一反應就是回去和父親商量。
“好辦法啊，隻要你能牽線成功，富拉大隊的人隻要不傻，就不會為難你們，到時候采購的事交給你，還能當做正職的工作來辦。”王爸連連點著頭，覺得這個辦法是真的好。
他現在是城裡最大一家水果罐頭廠的采購組長，盯著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個。
正是因為盯著的人太多，他都不敢讓小兒子留在城裡，萬一被抓個典型，一家人的工作都有可能丟。
不然，憑他一個大廠的采購組長，想給小兒子弄個工作名額太簡單不過了，正式工不好弄，臨時工那就相當於張下嘴的事。
可有些事不是難，而是沒法做。
他都想著，讓小兒子先下鄉，等以後政策沒那麼緊再將小兒子運作回城，但現在有了更好的法子，如果小兒子真的能帶領一個大隊富起來，總好過在城裡當個臨時工。
“就這麼辦。”王爸當下就這麼決定。
更改下鄉地方的事不難辦，稍微打個招呼就行，這對於讓小兒子繼續留在城裡來說，可以算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他也是沒往這方麵來想，不然的話早就把小兒子放在富拉大隊了。
“可是……”王諾想了很多，他有些擔憂道：“那萬一沒辦成呢？下鄉的大隊離咱們這邊太遠，光是運輸就是一件大難事。”
“你！”王爸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蠢小子是真沒繼承他的精明，“我什麼時候說過是替我廠子拉線？這麼遠的距離拉過來，果子會被悶壞不少不說，光是運輸的路費就能比果子本身的價錢高。”
“那……”
“那什麼那，全國又不止一家罐頭廠。”王爸耐著性子解釋，也確實得好好解釋解釋，省得以後離開教都沒得教，“富拉大隊所在的省城就有兩三家罐頭廠，雖然不在一個廠子，但彼此之間也有生意的往來，我厚著臉皮聯係聯係，隻要富拉大隊的果子不是太差，準能牽線成功。”
這樣一來也好，要是和自家的罐頭廠牽連上，說不準還有人告他以權謀私，可替彆人的罐頭廠拉生意，那就叫做好事呢。
越想越覺得可行，王爸叮囑著，“你那個同學頭腦活，以後有機會的話多來往下，可有些事不該做可彆做，實在是拿不定主意就和家裡聯係，爸給你出主意。”
說著，又有些傷感了。
小兒子這一走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呢。
“爸，那曉花的事你就幫著一塊辦了唄。”王諾腆著臉笑著。
王爸瞪了他一眼，到底沒拒絕。
……
蘇霖之後沒再關注這件事。
如果連這條路子都走不通，那他也沒其他辦法了。
這會的他，正跟在繼母的身後，在供銷社搶購日用品。
“盤、碗、筷、水壺、行李袋……對了，還有打火石。”王素芬盯著手裡的紙條對著，除了大件之外還有一些小物件，這些她都打算給霖子置辦好。
畢竟下鄉當知青不是一兩年的事，該有的日用品都得置辦好了。
“東西有些多，到時候你就先帶一些過去，剩下的媽給你寄過去。”
連著采辦了兩三天，最後收拾出三個很大的行李袋。
一個裡麵裝著當季的衣服和棉絮以及一些必用的用具，讓蘇霖搭車的時候帶過去，剩下兩個行李袋等蘇霖落腳後拿到地址再寄。
除了這些東西之外，還有一些糧食。
糧食並不好買，彆看都羨慕城裡的生活，可城裡想買點糧食和肉，簡直是難上加難，有錢有票都沒地花。
隻能從家裡現有的分一些，再給一些現錢和票讓蘇霖帶著走。
“從下個月開始，你妹子每個月給你寄十塊錢過去，拿著錢在村裡換糧食應該不太困難，去了記得好好和他們相處，大部分的鄉親們都淳樸，要真有幾個性子不好的人就彆和他們來往……”王素芬說著說著，就忍不住囉嗦起來，以前她可不是這麼話多的人。
之前沒感覺，可眼瞅著霖子就要離開，還真有些舍不得。
王素芬念叨著，蘇霖也就認真的聽著。
“哥，那你過年的時候能回來嗎？”正在讀初中的蘇小勇問著，他看著媽將一小袋的糖果塞進大哥的行李，饞得是直吞口水，但又沒好意思開口要。
蘇霖搖了搖頭，“應該是沒法回來。”
“那你什麼時候能回來？”蘇小勇好奇問著。
蘇霖又一次搖了搖頭，這次什麼話都沒說。
也是因為這個問題，房間裡瞬間變得有些沉默。
蘇滿倉又抽起了自製的旱煙，旱煙很嗆嗓子，以他的工資想買一包幾角錢的香煙再容易不過了。
但他就是舍不得。
在這個家乾得活最多、掙得錢最多，但一包香煙都舍不得買，一件衣服得穿好幾年，掙來的錢全花費在三個兒女上，哪怕再艱難也要讓兒女們的日子好過一些，讓他們都有學上。
之前想著讓霖子下鄉，可真到了要走的時候，蘇滿倉終究還是舍不得，但他什麼都沒說，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是悶頭抽著旱煙。
“到時候想哥了就來個電報，哥找個法子回家看看。”蘇霖摸了摸小勇的腦袋。
蘇小勇還要說些什麼，嘴巴剛張開就被塞了一顆糖果，甜的他雙眼發亮，剛剛想問的話都給忘記，隻顧吃糖了。
上路的時間通知下來，蘇霖接到消息的時候，看到自己確實是在梁家大隊的生產隊，他沒問王諾是怎麼操作下來，這種事對他們家有難度，對於有些家庭來說，就是幾句話的事。
算是賣了對方一個好，以後真遇到麻煩，算是一條後路了。
時間一定下來，日子就仿佛過的很快很快。
眨眼之間，就到了該出發的時候。
這天，家裡除了要讀書的小勇之外，所有人都請假來送蘇霖上火車。
在出門的時候，蘇滿倉搶先扛起行李，哪怕蘇霖要伸手接過來，他都沒讓。
“就讓你爸扛著，等你出了門他想扛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了。”王素芬手裡也拎著一個包袱，就連林娟兒身上也挎著個大包。
一家人中就蘇霖空著手。
蘇霖爭取了兩次，最後還是放棄了。
到了火車站，人來人往擠著人，蘇滿倉扛著大包的行李袋一個車廂一個車廂找，找到位置後才回頭招手：“快快，在這裡上車。”
還想著將行李送上去，可列車員根本不讓沒車票的人上。
他便道：“你先上去，我把行李從車窗遞進去，也省得你多抗一段路。”
“爸，就這麼點路，我自己就能提進去。”蘇霖從他肩膀上接過行李後，稍微頓了頓，伸手抱了抱他。
扛著這麼重的行李走了一路，怎麼可能不累？
身子都在微微發顫，整個背都汗濕了，他緩聲道：“爸，你多多保重，等我回家。”
蘇滿倉眼眶有些發紅，對著他重重點頭。
蘇霖跟另外兩人告彆，這才一人帶著三個大小包上了火車。
先是找到位置把行李放好，他的座位正好靠著窗邊，探頭就能看到等在火車外麵的三人。
“哥！”蘇娟兒招手示意，此時已經不舍的留下眼淚。
這個時候她心裡特彆複雜，她不是蘇家的孩子，卻從小在蘇家長大，如果沒有她的存在，哥也不用下鄉知青，現在更是主動讓她留在城裡，自己去人生地不熟的鄉下。
要是她能乾一點就好了，這樣爸媽也就不用擔心，她也不能成為被護著的那個，能替哥分擔一些事。
“好好工作、好好聽爸媽的話，以後要是相看了對象一定要跟哥說，哥得看看那個同誌配不配得上你。”
蘇娟兒也不管害不害羞，聽著連連點頭，“我聽你的。”
蘇霖笑了笑：“願意聽我的就好，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就聽我說的，該反抗就反抗，絕對不能任由彆人輕易欺負你，實在是害怕就告訴媽，媽能替你做主。”
蘇娟兒抿了抿唇，又一次重重點頭。
跟他們說著話，沒過多久火車就要行使，蘇霖伸出手指了指父親的衣兜，“這種煙不嗆嗓子，少抽些煙，就算要抽也抽這個牌子，媽你替我看著爸，彆讓他再抽旱煙了。”
蘇滿倉伸手一摸兜，發現是一包紅金龍，算不上多貴但也不便宜。
也不知道這小子什麼時候塞進他兜，剛想說他亂花錢，結果抬頭一看，火車已經向前行駛，兒子的身影離他越來越遠……
這一瞬間，哪裡還記得說他花錢的事，連忙追上去喊著：“到了地方記得發電報，缺什麼記得說，爸給你寄過去，還有……”
接下來的話已經聽不清，蘇霖一直對著他們揮著手，直到徹底看不見對方為止。
車廂內的氣氛也不太好。
好些人都已經哭了起來，離彆的氣氛真的讓人不好受。
蘇霖抱著小包坐在位置上，雖然和原身一家相處的時間不多，但還真有些舍不得。
“蘇霖？”
前方傳來一道聲音，蘇霖抬起一看，有些眼熟但一時之間對不上到底是哪人。
“是我，王諾。”王諾顯得特彆驚喜，生怕他認不出自己，開口就道：“不記得了嗎？你要去梁家……”
“記得！”蘇霖打斷他的話，有些事雖然沒犯事，但還是彆當眾說出來了，他笑著：“老同學嘛。”
王諾也反應過來，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腦袋，一時激動差點嘴瓢，“沒想到這麼巧，我們居然是同一班車。”
說著，指了指後方的一個位置：“曉花和我們一道，那邊還有個空位，你要不要過去一起坐？”
是很誠懇的邀請，都想著蘇霖要是不願意過去，那他就把位置換過來。
這段時間他爸可是再三交代讓他和蘇霖打好關係，先不說這人到底有沒有大本事，但能想出這個法子的人怎麼著都比他聰明，結交一下不是壞事。
蘇霖稍微猶豫了下就同意了。
他們這一行人得坐兩三天的火車，有熟人的話在火車上還能互相照應，最少去方便的時候有人幫著看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