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微笑道:“保成。”
胤礽乖巧道:“阿瑪,什麼事?”
康熙微笑道:“阿瑪不想劍指全球,成為千古一帝。”
胤礽乖巧道:“可是瑪法說阿瑪想。瑪法還說,大清以孝治國。他想你就想。”
康熙微笑崩裂。
他揮揮手讓兒子滾蛋。
總不能因為順治的事揍兒子吧?他又不是遷怒兒子的壞阿瑪。
康熙憋了一肚子氣,不知道該如何發泄。
正好佟家又鬨了起來,被禦史彈劾。
不遷怒兒子隻好遷怒彆人的康熙大手一揮,把隆科多和鄂倫岱的職位都革了,勒令他們回家反省,並罰了佟國綱和佟國維的俸祿,責罵他們治家不嚴。
罰俸祿是小事,丟臉是大事。
佟國維還能忍,早就看鄂倫岱不順眼的佟國綱不能忍。
他回家就把兒子揍了一頓。
鄂倫岱哪是乖乖束手被揍的人?他當即上下左右王八拳和老父親鬥毆,旁邊的人拉都拉不住。
聽到這事後,本就因為宮裡有多個女人懷上表哥的孩子,但其中並沒有她這一件事而痛苦萬分的佟貴妃,當即病倒。
佟貴妃一病,康熙自然更生氣。
以前康熙生氣,對著兒子單方麵嘮叨嘮叨,然後自己就忍了。
現在他有一個很符合眼緣的、賦閒在家的大舅子,於是康熙白龍魚服抱著兒子去找大舅子嘮嗑。
常泰年紀輕輕撐起碩大的一個國公府,從小便善於和人交流。
他靜靜聽康熙吐完槽之後,先用赫舍裡家也是一攤子破事來與康熙建立共情;又道佟家雖然有兩個混蛋,其他人還不錯。誰家沒幾個不肖子弟,這事佟家自己人去頭疼,皇上不去用他們便成。
說完這一切後,常泰轉移話題,用一些趣事逗康熙開心。
赫舍裡家自索尼起,便對國外的武器很感興趣。
常泰很喜歡國外的火、槍,與一些傳教士私下有交流。在太子的指導下,常泰開始和傳教士學習英語和俄語。
英語便於與大部分傳教士交流;沙俄是與大清接壤的鄰國中唯一會對大清造成威脅的存在,他們遲早有一戰。
常泰在研究火、槍和火、槍陣法時,已經對外語有所接觸。
古時候的人讀書狠起來,頭懸梁針刺股是常事。常泰又無其他事可做,全身心的投入外語學習上。這還不到月餘的時間,常泰居然已經能磕磕絆絆讀些傳教士帶來的書籍了。他和康熙說的,就是從傳教士口中、書籍中打探到的海外皇室和國家分布的消息。
康熙聽得津津有味之餘,很好奇常泰為什麼會熟悉這些。
常泰仍舊實話實說:“太子殿下說皇上劍指全球,要當比所有漢人都厲害的千古一帝,所以臣就想多學一些,將來能多幫皇上一些。”
康熙:“……”
他瞥了一眼正在放風箏的兒子,神情淡然,心在滴血。
康熙痛苦地想,自家兒子究竟已經和多少人說過他要劍指全球,成為比所有漢人皇帝都厲害的千古一帝這句話?
會不會有一天,滿朝文武百官都以為自己要劍指全球,並且做好了準備,隻有他自己還被蒙在鼓裡?
康熙不是沒有野心。他隻是很現實。不認為自己現在的能力能做到劍指全球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大清地盤已經夠大了,統治好大清就不錯了,何苦好大喜功?
“皇上真是厲害。當剛聽到皇上的誌向時,臣其實有些疑惑。咱們大清的地盤已經夠大了,還要其他地方乾什麼?等了解了他們的殖民地體係之後,才知道皇上的深謀遠慮。”常泰歎息道。
康熙麵不改色:“哦?你說說看,朕有什麼深謀遠慮。”
常泰將自己打探到的殖民地體係給當地帶來的繁榮描述了一遍。
殖民地並非開疆擴土,甚至那些國家都明白這些遠離國土的土地根本不可能長期歸於麾下。他們隻是掠奪那塊土地上可以搬走的所有資源,以反哺本國國土。
科技、基建、文化……方方麵麵都需要錢、需要糧。這就和當年大清在關外掠奪中原一樣,隻要搶到手就行。
至於那塊地爛成什麼樣子,和我們大清何關?
常泰甚至懷疑,這是不是“內聖外王”真正的展開方式。
民眾苦於稅收。國家也苦於稅收。他自己的就是勳貴豪門,知道自己隱匿了多少稅。
若大清能擁有足夠多的殖民地,將自身物資輸送給全球,光是商稅就能養活整個國家,更彆說掠奪的東西。
更重要的是,因為曆代重農輕商,所以商稅是任何人都不會免的!即使是皇商,做買賣的時候也要交稅!
康熙聽得藏在袖子中的手指頭微微顫抖。
是、是這樣嗎?原來還能這樣?這西方諸國頗無恥了些!
“這樣或許不符合天、朝上國的印象。”康熙沉聲道。
常泰笑道:“這就是臣更佩服皇上的地方了。”
“哦?”康熙眼眸微閃。
常泰道:“我們是大清,是漢人眼中的野蠻人。他們漢人的文化道德約束算個屁!”
康熙擊掌:“好!”回宮就揍兒子!
康熙一把撈起小胖兒子,在大舅子常泰崇敬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常泰拂了拂袖子,進屋伺候噶布喇喝藥,並傾聽噶布喇的講課。
噶布喇所教的內容,是胤礽借著陪外祖父玩,趴在他耳邊小聲告訴他的。
太子生而知之?能預知未來?是神人下凡?這些都無所謂。他們隻要知道太子很厲害,跟著太子一條路走到黑就足夠了。
赫舍裡家已經和太子綁定,一榮俱榮;赫舍裡家出事,太子卻不一定出事。
太子願意幫扶赫舍裡一把,他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回宮的路上。
康熙把兒子按在膝蓋上打屁股,但沒敢用力。
他上次不小心揍疼了胤礽,後悔了許久。
“你和常泰說了什麼?”康熙有節奏的揍著胤礽的屁股。
胤礽打個哈欠,縮了縮短小的四肢,趴在康熙膝蓋上打瞌睡,就像是一隻被擼毛的小奶貓:“說了很多呀。”
康熙:“……”
他停下了根本揍不疼兒子的手,把胤礽扶正:“你能不能彆和外人說朕要當什麼千古一帝!”
胤礽抱住腦袋歪頭:“嗯?我說過?”
康熙:“……”要指望一個孩子管住嘴是不可能的事吧?保成說了什麼,他自己都記不得。
康熙又氣又急,都想跑順治牌位前大吼大叫。
康熙算是明白了。順治哪是養孫子?順治是遺憾沒教過他,隔著孫子教兒子呢!
若是康熙幾歲十幾歲的時候,肯定很感動。現在康熙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帝王了,他並不想被自己汗阿瑪耳提麵命,“你一定要成為千古一帝呀”。
呀你個大頭鬼!
“常泰有些本事。”氣過之後,康熙懷抱兒子,一邊捏兒子的臉,一邊沉思。
他居然差點被常泰說服了。
康熙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年輕帝王誰沒有一個千古一帝的夢想?
隻是大清國境內還未平定,貿然出擊,不是理智之舉。
康熙回到宮中之後,拿出傳教士進貢的地球儀看了許久。
他讓人把地球儀收起來時,地球儀上的台灣島被朱筆畫了一個圈。
……
沒過多久,宮裡又添了新孩子。庶妃郭絡羅氏和貴人那拉氏都生了一個健康的女孩。
因宮中已經有了四個健康的皇子,康熙和太皇太後對皇子的需求不是很迫切。女兒又能聯姻蒙古,他們並不遺憾,賞賜也給的很大方。郭絡羅氏也從庶妃升成了常在。
郭常在和那拉貴人雖然遺憾沒能生出皇子,但公主若能養大,也是一個依靠。她們收起過多的心思,專心養孩子。
宮中至此有了五位公主——榮嬪所生的皇三女、布常在所生的皇五女、宣嬪所生的皇六女、郭常在所生的皇七女、那拉貴人所生的皇八女。
康熙重新給公主確定齒序。皇三女稱大公主,封和碩榮憲公主;皇五女稱二公主,封和碩端靜公主;皇六女稱三公主,封固倫慧靖公主。
郭常在和那拉貴人所生的女兒尚未長成,暫不列入齒序。
大清公主大多會在出嫁時受封,隻有極少數的公主因為得寵提前獲得封號。
康熙答應太皇太後給宣嬪所出的皇六女固倫公主封號,便順帶把前麵兩個女兒也封了。
郭常在和那拉貴人心裡酸苦極了。
宣嬪的女兒也是今年出生。說她們倆的女兒未長成,宣嬪的女兒不也一樣嗎?
那拉貴人抱著女兒的手微微顫抖。
她曾經有一個沒養活的皇子。原本她曾幻想,若皇子養活了,或許她在宮中的待遇會變得更好。
可宜嬪和德嬪的出現打碎了她的美夢。
宣嬪代表蒙古聯姻,這個她比不了。德嬪剛懷孕便封嬪,宜嬪更是剛進宮不久就受封為一宮之主。
而宜嬪的姐姐即使生了一個女兒,也不過是常在而已。
帝王的寵愛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那拉貴人擦乾眼淚之後,哄著被驚醒的女兒睡覺。
她親了親女兒的額頭。
罷了罷了,她難道還奢求什麼帝王虛無縹緲的寵愛嗎?
以前宮中人少的時候她都沒求到,現在宮中年年新人人比花嬌,她還求什麼。
女兒快快長大,嫁個好人家,額娘在宮中也算有了念想。
比起那些無子無寵無份位的嬪妃,她作為一個有女兒的貴人,日子還是好過許多。
宮中女人的痛苦煎熬不提。康熙有了這麼多女兒,開始思考胤礽和胤禔的“荒謬之語”。
為人父母,隻要是正常人,總會期望孩子能過得好。
公主若能在蒙古掌權,也的確比單純嫁個聯姻工具被磋磨死對大清更有利。
經曆了唐朝公主攬權的事件,後世漢家王朝對公主和對後宮嬪妃一樣,都防得緊。
但常泰一語點醒康熙。咱們又不是漢家王朝,為什麼要遵循他們的規矩?
大清的公主都在蒙古,要攬權那也是攬蒙古的權力。
這不是好事嗎?
正好毓慶宮已經修繕了一半。寶貝兒子不想住,就改成皇子和公主讀書處吧。
大清的公主既然要參與蒙古的政治,那就不該有多少男女大防,讀書讓男子教導也沒關係。騎射課再讓女子教導。
宣嬪快蹦起來了:“皇上!皇上!妾可以教導公主們!”
康熙按著活潑的宣嬪的肩膀:“好好好,朕會考慮,會考慮,彆蹦,你身體還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