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退一萬步,太子和直親王真有反意,也不可能在這時候跳出來。
太子如今位置穩固,有什麼理由謀反?常泰、策棱還帶去了皇上已經康複的消息,就算太子昏了頭,也該醒了。
所以,所有事都指向了一個可能。一個純禧公主不敢想、也不敢說的可能。
純禧公主不知道該如何安撫康熙。但恢複行動力的康熙根本不需要她安撫。
純禧公主茫然得知,康熙已經偷偷出宮,讓人扮作他的模樣繼續欺騙群臣,而純禧公主則幫他掩飾。
我要怎麼掩飾啊!被群臣發現,群臣會直接以我謀反之罪逼宮砍了我吧!
純禧公主頭好疼。
她好像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汗阿瑪居然是這樣的人。
純禧公主按著額頭喃喃道:“太子殿下一定很辛苦。”
她確定!
……
時間回到胤礽和胤禔遇襲當日。
刺客突然從珠寶箱子裡躍起,胤礽把胤禔推開,肩膀上中了一刀。
還好這個時代的火藥沒有遙控觸發,需要引線,所以珠寶箱子沒有爆炸。
也幸虧這個時代的火銃使用不是特彆方便,精度很低,在近距離刺殺的時候,還不如刀好使。
所以刺客先用刀刺傷胤礽,待胤礽和胤禔躲開之後,才用火銃胡亂開槍。
現在是黃昏,天色較暗。胤礽在推開胤禔的時候,就掏出閃光球。
“閉眼!”
強烈的閃光之後,胤礽拖著胤禔離開珠寶箱。因之前被胤礽訓練過,及時閉眼的侍衛一擁而上。
刺客的眼睛暫時失明,隻能胡亂放槍。
胤礽很不幸地中了流彈。
真的很不幸。
他昏迷之前,隻來得及大吼:“把大哥拉住!不準他亂來!拉不住就捆起來!”
胤礽再次醒來時,軍醫正在為他清理傷口。
肩膀上的刀傷很深,但沒傷到要害,隻是刀傷上有毒,需要放血;
流彈射中的是他的腿,沒傷到骨頭,但傷到了大動脈,同樣失血過多。
這個時代還沒有輸血的條件,失血過多就隻能自己扛著,靠身體機能恢複。
打仗最常麵臨的難題,一是傷口感染,二是失血過多。兩者胤礽都提前給軍醫培訓過,所以他這條命才能被救回來。
傷口已經縫合,救命藥已經用上,糖水和牛奶隨時備著補充血糖。
可惜胤礽不懂生理鹽水的配製比例,隻能胡亂用淡鹽水來清理傷口。
胤礽蘇醒的時候,問道:“大哥呢?”
禁軍統領聲音沙啞道:“依太子殿下的命令,捆起來了,現在正過來。”
“弟弟!”
禁軍統領話音未落,胤禔就撲了上來,嚎啕大哭。
胤礽道:“彆吵,我醒不了一會兒,安靜聽我說。”
胤禔咬著牙,止住了哭聲。
“給汗阿瑪送信,說我們突遭暴雨,就地紮營……”
“禁軍暫不要處罰,儘量安撫,以防生亂……”
“封鎖此事,不要讓人得知是羅斯國……”
胤礽斷斷續續安排完之後,又沉沉睡去。
胤禔又哭了一會兒,才擦乾眼淚,儘可能地冷靜下來,按照胤礽的吩咐做事。
他現在腦子一片空白,除了按照命令做事,根本無法思考。
胤禔的手吊著木板。在混戰的時候,他也受了傷。
雖他傷到了骨頭,但正骨之後等愈合就好,比起胤礽的傷差遠了。
之後胤禔接到康熙重病的消息,終於腦袋清醒過來,忍著恐慌,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等候京城的消息。
若是康熙病愈,他就隻需要等胤礽傷勢痊愈。
若是康熙……
胤禔撫摸著自己還未痊愈的胳膊,滿臉陰狠。
常泰、策棱和李彤到來的時候,胤礽仍舊時睡時醒,並且體溫起伏,時常低燒。
第一批救命藥做出來之後,做第二批就稍稍容易一些。
李彤這次又帶來了一點救命藥,控製住胤礽的發熱。
除了救命藥,她帶來了許多珍貴藥材和治療器具,軍醫和科學院的名醫合力,終於將胤礽的傷情控製住。
胤礽雖每日清醒時間不長,但低燒已經消退,應該是度過了危險期。
常泰來了,終於有人能代替胤禔做主。
胤禔鬆了一口氣,倒頭昏睡了兩日。
常泰守著自己的兩個外甥,心裡恨急。
他雖然知道這些人的目的是讓大清和羅斯國開戰,但他仍舊忍不住想順著對方的謀劃上當。
這是陰謀,也是陽謀。
陰謀讓太子受傷,陽謀是太子受傷甚至去世後,民間、朝中甚至皇帝的反應。
若是太子傷重去世,就算所有人知道這是某些人的謀劃,大清就算不與羅斯國開戰,聯姻也絕不可能,而且邊境也絕對會重開烽火。
所以太子用拙劣的借口封鎖消息,賭皇帝能夠迅速痊愈。
京中人肯定知道太子遇襲,但太子是死亡還是受傷,或者根本無事,隻是和皇上相約演戲,他們並不知曉。
所以他們也不能把太子遇襲的事爆出來,如這時候京中將太子遇襲的事傳開,順藤摸瓜,就能容易發現他們的馬腳,隻能靜觀其變。
這一場對弈,關鍵在於皇帝能否早日痊愈,掌控局勢;在於太子能否活下來,不讓對方計謀得逞;在於……皇帝和太子之間的父子親情,是否真的堅不可摧。
常泰一陣慶幸。
太子還是技高一籌,先埋伏兩子,略勝半步——他留下的藥方和食譜不僅讓皇帝病情迅速好轉,掌握了主動權,也讓皇帝堅信太子的孝心,不會輕易起疑心。
接下來,勝負點就隻落在太子一人身上。
常泰雙手抱頭,將自己崩潰的情緒隱藏在雙臂的陰影中。
策棱站在營地口,望著氣氛壓抑的禁軍營地,不由握緊了雙拳。
他想起自己和太子、直親王暫彆時的情形。他們如此信任的太子,怎麼會就突然倒在陰謀詭計下?
延敘跟隨費揚古將軍回京,現在不知道走到了何處。若延敘知道此事,作為即將去羅斯國聯姻的親王,他該如何是好?
策棱腦子如一亂亂麻。
這時,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策棱趕緊迎上去,查看來人的身份。
來人摘掉防風的兜帽,策棱腿一軟,直接跪了下來:“皇……”
康熙一把將策棱提起來:“太子和直親王在哪!”
策棱爬起來,跌跌撞撞在前麵帶路:“直親王已經熬了好幾宿,現在正在休息。太子在大帳中……”
“皇上?”坐在大帳門口的常泰抬起頭,聲音帶著未壓抑住的疲憊和哽咽。
康熙看著滿臉憔悴的常泰,和常泰腿上放著的未入鞘的刀,心裡一涼:“太子……”
常泰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太子的傷勢已經控製住,隻需好好靜養。”
傷勢……
康熙眼前一黑。即使他做好了心理準備,聽到這兩個字,仍舊感到天旋地轉。
他越過常泰,匆匆往裡走。
李彤正端著一盆熱水出來。
見康熙來,她略微福身行禮,就走出了大帳,將空間讓給了天家父子二人。
康熙看向床上的太子。
太子剛醒過來,正靠在枕頭上,小口小口啃著果子,衝淡嘴裡的藥味。
見有人進來,胤礽抬頭,看到了康熙的表情從空白變成欣喜。
這一幕,讓他不由回憶起了第一世。
於是胤礽委屈道:“汗阿瑪,兒子受傷了,您麵無憂色就罷了,怎麼還麵有喜色了?”
康熙腳步停頓了一瞬,然後疾步上前,手高高抬起,輕輕落下,敲了一下胤礽的腦袋。
“保成,你嚇壞朕了。”康熙強忍著情緒道。
胤礽把果子三兩口啃完,在康熙的衣服上擦了擦袖子:“汗阿瑪也嚇壞兒子了。兒子半昏半醒中,聽到汗阿瑪重病,嚇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哎喲。”
“不準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康熙嚴肅道。
胤礽捂著腦袋道:“好。汗阿瑪怎麼來了?您不是還在養病嗎?真奇怪,我明明已經給汗阿瑪準備了防治瘧疾的藥,怎麼汗阿瑪還能得瘧疾……”
胤礽小聲嘀咕著,疲憊上湧:“阿瑪,兒子困了,要再睡一會兒。很快就會醒來……彆擔心……”
康熙將胤礽攬在懷裡,輕輕拍著胤礽的背:“睡吧,睡吧,阿瑪陪著你,護著你,你醒來就能見到阿瑪。”
“嗯……”胤礽支撐不住,再次睡去。
失血過多雖然容易疲憊,但不會像胤礽這樣嗜睡。胤礽自己猜測,他現在的嗜睡和當初用腦過度一樣,是身體“金手指”的自我調節和修複功能。
他相信自己吉人自有天相,絕不會有事。
隻是……稍稍有點困。
而且在夢中,他會回到第一世中,就好像再次穿越一樣。
但這穿越,又不像是真正穿越,而是在另一個自己的體內,旁觀悲劇再次發生。
康熙四十七年,一廢太子。
這個節點,悲劇得無以複加。
若是一廢太子前,他還能扭轉悲劇;若是二廢太子後,他就能躺平等死。
但一廢二立之間……真是折磨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