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畔,你今天真漂亮。”
作為(偽)心理醫生,霍準的審美明顯不能用“直男”二字概括。在女同事們紛紛三點泳衣吊帶睡裙,連彼此相對的眼神都冒著小火花的年會上,沈畔的穿著無疑突出而亮眼,而且格外得體。
天青色的浴衣印染著晚季深紅的櫻花,斜襟繡著一串對齊的仿玉小排扣,腰帶在身後收住,綁了一個胖胖的蝴蝶結。高高的衣領一直掩到下巴,整個人顯得可愛而優雅。因為不擅長擺弄頭發,沈畔隻是草草將其盤成一把拖在腦後,手中還握著霍準挑選的流蘇發夾試圖佩戴。很快就有年級較長的女同事主動上前替她弄頭發。無他,沈畔這樣無害又乖的小姑娘男女通吃,此時在全場同事中不分性彆地刷了一大波好感度。萌蘿莉什麼的。
女同事當然喜歡裹得緊實,行姿端正的已婚人士沈畔。一是對方明顯傳達出“你們妖嬈你們的,我很乖我隻是來吃吃喝喝”,二是她這幅老實樣子讓人聯想到自己女兒或親戚家小孩,一時母愛泛濫,上前幫忙打扮。
男同事隻敢光明正大看沈畔,因為除她以外,在場女同事全都風姿綽約得露出二兩白肉,他們心頭火熱,著實不知該往哪瞟。沈畔在這時起到了定心佛的作用。青色浴衣再加神情嚴肅,男同事們心中感歎“冷靜下來了,沈畔真是穩重”,同時覺得她像自己女兒或親戚家小孩——完全沒被當做有荷爾蒙的異性。男同事們紛紛決定待會宴席時少給她敬酒,好好照顧保護一番。
隻有變態蘿莉控才會對此產生性趣呢。
隻是聽從老公指示換衣服的盼盼就這樣收獲一串“好感度get√”,並杜絕了異性騷擾。
“果然,天青色隻有膚白肉嫩的嬌小型才能hold住。”一位女同事忍不住捏她臉蛋,“沈畔,你平時怎麼保養的?”
“啊?”
“用的麵膜,爽膚水是什麼牌子?有什麼秘訣嗎?”
沈畔認真回憶:“嬰兒護膚霜,爽身粉。”
女同事們:“……”天生麗質呢。嬰兒護膚霜不是防止皮膚皸裂的?沈畔皮膚有這麼嫩?
沈畔瞧見她們的臉色,沒提後麵的話。霍準樂於護養自己的身體,作為連媳婦內衣都要嚴格把關堅持手洗的可怕存在(是的,洗衣做飯拖地,但凡歸屬於家務的都是他一手包辦),他親手調製了不少水果香味的膏狀或油狀女性用品,把每晚沈畔需要塗抹的東西放在浴室的洗手台上。沈畔記得有一個月,洗手台上的透明小罐子顏色都不重樣,但她因為全心信任,無論三七二十一拿來抹便是,倒是十分省心。霍準似乎專門在書房裡開辟一個長條狀的玻璃高櫃存放這些,目前那圓柱形的小東西已經堆到第三層,整整齊齊,五光十色,簡直能拿去美容會所開店。
綜上,沈畔也不清楚具體如何保養,情商再低,“我老公在家為我自製護膚品”這話說出來會被打,她也是知道的。可以說盼盼的情商全部體現在霍準相關。
“沈畔,頭發弄完了。”沈畔聞言道謝,她不清楚具體被編成什麼樣,但總歸不會太醜。女同事吃吃笑著散開,沈畔在原地茫然等了一會兒,想到自己應該拿點東西吃。
她拿了餐盤,圍著餐廳慢慢閒逛。沈畔發現菜肴如霍準所說是傾倒式放置,頓時不敢大膽食用。最後隻是挑了幾顆精致的壽司,一小碟盯著師傅炸好的唐揚雞塊,一杯鮮榨橙汁。她找位子坐下,吃一口熱乎乎的炸雞被肉汁燙的嘶嘶吸氣,又咬一口冰鎮的芒果壽司,左右開弓,忙得不亦樂乎。沈畔被老公叮囑過,不能多喝酒,又在近年末時為公司拿下大企劃,不打算和上層老板們湊在一起推杯換盞——她自覺以自己的情商,交際過多純屬得罪人。沈畔是純粹將年會當成免費自助餐之旅的。幾位老板看她這樣專注吃喝,心裡也暗自滿意。沈畔的定位一向是踏實肯乾的實力派,思及她剛為公司拿下的企劃,上司們一致決定縱容倉鼠般進食的沈畔,讓她吃得開心。
老板當然青睞能乾勤奮為公司牟利,又不善鑽營的員工。
當然也有人看不慣她沉迷美食呆若木雞的樣子,有個穿一字領桃色泳衣的姑娘上前找茬,說話夾槍帶棒:“沈畔,去老板那兒敬幾杯酒,說說話,你在這吃吃吃像什麼樣子?”
沈畔抬頭奇怪看她一眼,她思緒還停留在“炸雞和芒果超級配——”,直接說:“你是誰?”
這是個再誠懇不過的問句,成功把問話人氣得臉色發青:“我是提出2號企劃方案的——”
2號企劃方案,主題發展與平衡,策劃人準備細致,但重點抓得太空泛,缺少說服力,沈畔的1號企劃成功越過2號搶到單子,負責人姓名——
“駱珍花。”沈畔說,“你好。”
“R?”秦蔓蔓說,“你好。”
這是一個靜謐的咖啡廳,對麵坐著的男人眉眼風流,自稱是李慧的男寵。秦蔓蔓本不想見他,然而對方在電話裡提到了沈畔。
秦蔓蔓抿緊嘴唇,她的雙臂交疊抱起,環在胸前:“你是說,李慧計劃搶走沈畔的丈夫?”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李慧那種女人不可能費勁心思隻為坑害一個多年前的老同學。隻不過,她還以為……
“是的。”名為R的男人的確有著MB的資本。他攪動著麵前的咖啡,眼神憂愁而悲傷:“我不喜歡她這樣。”
秦蔓蔓想嗤笑地告訴他,你和那個女人隻有金錢關係而已。然而R的丹鳳眼就像戲台上的戲子,麵上強笑實則暗自垂淚。秦蔓蔓迅速撇開視線,隻發出一聲輕哼。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真奇怪,剛剛和交往三年的男友分手,她最近麵對異性的心情本該是一潭死水。
R繼續道:“你知道沈畔是什麼人嗎?”
“什麼人?”秦蔓蔓說,“高中同學。”
她攥緊手邊的提包帶:“如果你隻是想說這些……”
“我沒有彆的意思。”R急忙拉住秦蔓蔓擺在桌上的手,後者觸電般甩開他。
R懇求地看她:“隻是,我聽說你也曾和李慧是好友,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我想知道她執著於沈畔的原因。你能告訴我你的故事嗎?拜托。”他的眼睛是漆黑的顏色,隻不過在奇怪的氛圍下竟然顯出一些明亮的光。那是海上的遇難者看稻草的眼神。
秦蔓蔓的心口被擊中了。那樣的眼神,就像多年前她對著沈畔提出那個問題一樣。
“我沒什麼好說的。”秦蔓蔓重新坐好,不知不覺放下抱胸的雙手,“我隻能告訴你,沈畔那種人,是自找的。”
“沈畔本就不可能有朋友。”
“……不要直呼我的大名!同事都叫我珍珍!”駱珍花臉色由青轉紅。
“哦。”沈畔停頓片刻,“為什麼,駱珍花?”
……好氣。當然是因為這名字又土又不好聽!駱珍花拉開沈畔對麵的椅子坐下,沒好氣道:“你吃你的吧!”
嗯,不是來打擾我吃飯的。沈畔繼續用餐,她進食的樣子專注又認真,長時間盯著她的駱珍花不由暗自咽口水。“咕嚕。”
沈畔再次抬頭。這次她發現眼前的姑娘眸色翠綠,是和霍準顏色相近的眼睛。見此,沈畔猶豫地伸出筷子,把最後一隻炸雞塊放進她碗裡:“要吃嗎?”
駱珍花沒想到沈畔會主動示好,不由愣了一下:“吃……吃,當然吃,為什麼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