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碎。
窗玻璃破碎的比例不高,但有嘗試的價值。
儘管這可能會導致自己頭破血流……這種動作,就好比一隻蟲子爬上了鐘擺,試圖依靠那巨大的鐵球讓自己飛向窗外。
這很危險,非常危險。
但是沈畔有選擇的餘地嗎?
是的,沒錯,她當然可以安然待在這兒。她似乎也隻能安然待在這兒了——除非冒死,拿自己的身體去撞擊窗玻璃。
而且待在這兒有什麼不好呢?這裡是沈畔的家,從地板紋理到沙發罩單上的圖案,都是沈畔與另一個人悉心挑選的。
她隻需要等在原地。不出幾個小時,霍準就會回家,他重新成為一個普通的心理醫生,整潔又乾淨,帶著一如既往的笑容,手中可能還提著她愛吃的零食與日用品。
沈畔知道他會表現得一如既往。
沈畔也知道他們今後的生活會回歸一如既往。
——但是她不要。
盼盼是個純粹至極的姑娘。固然,她害怕黑暗、犯罪、陰影裡的陌生世界,但如果霍準是來自並誕生於這些東西,她就不會再害怕,她甚至會感激並喜愛它們。所謂的價值觀,是非觀——在她的全世界麵前,統統可以退讓到一邊。其實她也從來沒什麼完整的三觀,沈畔隻是遵循著自己“成為一個普通姑娘”的心願努力活著而已。
而這份心願,早就不重要了。因為某個人,即便勘破她不是“普通姑娘”,也仍願意將她拉回地麵,給她套上象征永恒契約的指環,不是嗎?
那一刻,沈畔的心願就變成“容納並接受霍準的全部”。
行程報備,著裝要求,嚴格的外出時間,這讓所有正常人都會窒息的強大控製欲,沈畔甘之若飴。她欣然完成這些,毫無怨言,甚至主動將那些企圖靠近自己的人排出她的世界。所以同事都說沈畔是個低情商的呆子,她在公司裡很少說話,朋友隻有一個,曾經的同學一個都不聯係,與整個錯綜複雜的人際交往社會隔離開來。
無所謂。
沈畔所珍視的生活,沈畔生命的意義,隻係在霍準一個人身上而已。這是她的純粹,她的扭曲,她的無可救藥。
沈畔唯一不能忍受的,是她不能擁有全部的霍準。
所以她必須離開這兒。她必須了解霍準一切的一切。
偽善也好,麵具也好,陰暗麵也好,全部都要是她的!全部都隻能是她的!
沒什麼好選擇的。
擺在盼盼麵前的,隻有一條筆直的道路:逃出去,離開霍準劃下的保護圈,離開她給自己劃分的“原地”。這“原地”本是她害怕傷害霍準給自己打造的囚籠,但她已經再無法忍耐。
沈畔深吸一口氣,最後一次用力扯起繩子,沉重的床頭櫃大幅度擺起,她直直撲向那正撞向窗戶的包裹,死死扣住被褥,將頭埋進肩膀——
“咣啷!”
【首都,八點三十分,午街102號】
錢爭拿著昨夜喝剩的咖啡走出門,深深吸了一口街道上的新鮮空氣。為了徹查尚靜,她昨天徹夜未眠,一直待在電腦前工作,直到現在才有了點空閒出來透氣。
嗯,老板本人已經去找尚靜了,一小時後所有事就會結束吧。
女惡魔對魔王的手段十分放心,她掩麵,打了一個哈欠,揉揉布滿血絲的眼睛。
“錢小姐。”
熟悉的稱呼,不一樣的語氣。
錢爭僵住了,她緩緩回頭,老板娘本人正站在她身後。
沈畔看上去很不對勁,她滿頭大汗,一向整潔的儀表十分淩亂,牛仔褲上有玻璃片劃開的口子,手背有淡淡的血跡,領口似乎被什麼尖銳物削穿了,襯衫破破爛爛的。
最不對勁的還是沈畔的神情,她沒有軟軟的笑,也沒有懵懂的表情,也沒有故作端正的嚴肅——沈畔很平靜,一雙貓瞳直直的盯著錢爭,清澈而沒有雜質。
“沈小姐……咳,你這是怎麼啦?”
錢爭急忙挑起話題,不知怎的,此時的沈畔讓她想起一個人。
“你是他的屬下。”沈畔沒有理會,她的視線尖銳極了,仿佛能看穿一個人的靈魂——簡直像極了霍準的審視,“我要知道他在哪兒。”
女前台心裡悚然,但麵上不解的回望過去,倚著她知心大姐姐的人設掩飾:“你說的‘他’是誰?沈小姐,我還是儘快送你去醫院,你是不是摔到哪兒——”
沈畔根本沒打算聽她說完。
“錢小姐,告訴我他在哪兒,拜托你了。”沈畔從口袋裡掏出三周年紀念日的禮物——那支筆帽有銀蛇纏繞的鋼筆。她直接旋開筆帽,將尖銳的箭頭狀筆尖對準自己手上的動脈。
錢爭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沈小姐?你要做什麼?”
“告訴我他在哪兒。”王後平靜的說,“否則我就紮下去再劃開,對霍準說,是你做的。”
“1。”
“2。”
她勻速報了兩個數字,撩起眼皮飛速看了錢爭一眼,然後毫不留情紮向自己的血管——
“不要!我說!我全告訴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