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動物森林(完)(1 / 2)

動物森林(完)

我養的貓, 是成年雌性。

……成年的。雌性。

魔王被這突如其來的真相糊了一臉,整條蛇都陷入了懷疑“世界到底是否存在”的迷茫。

的確,他很寵愛這隻毛茸茸的小家夥,把曾經為娶媳婦攢下的寶石全都送給了她, 現在時不時的還會為了盼盼尋覓一些華而不實的閃亮物品。

但魔王堅定認為這不是雄性對雌性追求式的寵愛, 就好比另一個時空的某個變態堅定認為心動等於性|衝動一樣。

魔王想,盼盼是儲備糧, 是幼崽,是需要悉心照顧的,離開自己就羸弱的無法獨自生存的小東西——他從未將她看作與自己對等的雌性。

成年的雌性是什麼樣的?狡猾, 強大, 交|配完了就甩甩尾巴走人?魔王對於同族裡雌性的印象已經十分模糊:蛇類都是冷血霸道的生物,除非發|情期,否則他們絕不會聚在一起生活,跨越彼此的領地。

他唯一有所了解的同族雌性就是靜靜——靜靜就是上次盼盼窺見和魔王說話的那隻雲霧紫的雌蛇。

魔王不喜歡靜靜, 如果不是考慮到對方畢竟是個雌性, 他早就在這條雌蛇做出“試圖發|情期時吸引彆的領地的雄蛇來激怒自己”的蠢事時弄死她了。

偶爾他們會有點涉及公事的互動,但除此之外, 魔王簡直無法想象自己和靜靜發展出彆的關係。

如果非要有那一天,他嫌惡的想,我會把胃裡的東西都吐出來。

所以,魔王對於雌性的感官其實一直不是很好。至於對比彆族的雌雄配偶們——好比動物裡以堅貞和忠誠出名的狼族——魔王就更無法想象。

給雌性送她們心儀的東西作禮物, 每時每刻都黏在一起, 但凡雌性受到點委屈就睚眥必報的撲咬過去, 樂此不疲的用尾巴與氣味標記自己的雌性以示主權,好比互相舔毛互相蹭毛互相靠在一起睡覺……

哈,根本不一樣啊。

魔王對比一番自己的行為:把閃亮的金屬都送給盼盼,每時每刻都叼著她走路,但凡覺得對方受欺負就連屬下也照抽無誤,每隔五分鐘就要把小貓整隻卷過來查看一下,每天晚上團進腹部睡覺……

……不,重點還是人家根本和自己不是一個種族!

↑被冥冥中的手掌狠狠打蛇臉後發出的不甘聲。

盼盼開始發覺不對勁,起源於看過貓頭鷹爭爭後的那天晚上。

以往蛇先生對她是看得很緊的,關於每天入睡的時間也有嚴格要求。有那麼幾次,她因為玩耍在洞外的小草坪待得太晚,於是蛇先生親自找出來用尾巴把她拖走,強硬的把自己扔進窩裡緊緊圈住——每次入睡時,他必須要以自己為中心緊緊圍住才行。

當然,盼盼是很樂意這點的。固然蛇先生亮晶晶的鱗片十分美麗,但是直接躺在上麵睡著也太過冰冷了。太攀蛇相對柔軟的腹部就不同,像所有動物一樣,他的內腹還是有著極淡的熱意的。

夏天時微涼,冬天時微暖。對於身上毛發過多有些苦惱的小毛球而言,真是一個舒心的睡覺靠枕呢。

盼盼喜歡趴在蛇先生的腹部上睡覺,就算這段時間因為“灰溜溜”有些反常,她仍然沒有拋棄這種習慣。

——可今晚,蛇先生主動推開了她。

黑森林裡沒有燈光與夜生活,通常月亮出現時,就是動物們普遍入睡休息的時間。爭爭那種夜行生物不算。

盼盼打了第三個哈欠,抬起爪子撓撓自己有些發癢的鼻尖,接著慢吞吞爬向自己的墊著(不知名白狼毛)的窩窩。蛇先生已經盤在那裡了,漂亮的眼睛合上後顯得十分威嚴。

“喵嗚。”

晚安。

盼盼說,低頭拿鼻子蹭蹭對方的尾巴,示意蛇先生抬一下,放自己進入那個中間最溫暖的小圓圈——蛇先生環繞的地方就是她固定每晚入睡的地方。

然而這次,魔王巋然不動。他僵硬的像尊石雕。

“喵嗚。”

好困,想睡覺啦。

犯困的貓崽又用鼻子蹭蹭他的尾巴,見蛇先生沒反應,疑惑道:“喵嗚?”已經睡著了嗎?

閉著眼的魔王十分努力的忽視從自己尾巴尖上傳來的濕潤觸感——盼盼粉色的鼻子總是又軟又濕,她還經常用自己的舌頭清潔——該死的,這可不是什麼撒嬌的小孩子,是個成年雌性!!

有發情期,可以繁育後代,會和同族雄□□配的成年雌性!!

“喵嗚。”

大抵是睡著了吧。唔,今天叼著自己跨越大半個森林去拜訪那隻貓頭鷹,即便是蛇先生也很辛苦呢。

盼盼沒再試圖驚動對方,她小心翼翼的抬起身子,前爪搖搖晃晃的踩進圓圈內,後爪還在蛇尾圍成的圈圈外撲騰著。她頗為吃力的自己翻了進去,就像在海浪裡遊泳——屬於溫血動物的,毛茸茸的,軟乎乎的腹部,就這麼貼著蛇先生的尾巴滑動。

……嘖。

還在奮力撲騰的盼盼突然懸空了,靈活的蛇尾卷著她的腰部將其提進圈內。盼盼有點忐忑的縮縮耳朵:“喵?”

我吵醒你了?

魔王沒有看她,徑直將純潔懵懂的小家夥提進來後,他蛇頭向後一擺,竟是慢慢放開了盤在一起的身子,似乎是要離開這張毛絨墊子。

“噝。”

我去外麵睡。

這是個成年雌性,和自己睡在一起什麼的也太過……今後一定要注意距離感。

盼盼很奇怪。為什麼蛇先生要離開?他又要去忙什麼事嗎?

正想著是不是對方要忙碌一些自己不了解的事務,就看見蛇先生爬行了幾米後,在洞穴裡另一處有著凹陷的地麵盤起身體,竟是重新睡下了。

……蛇先生這是,覺得睡毛絨墊子很熱?

盼盼茫然的看看洞外飄進來的些許寒風,又看看溫暖的絨毛墊子。她隻稍稍思考了一下——思考的問題是蛇先生熱的話自己明天要不要拜托洛陽剃個毛——就抬腿邁向盤在那裡的蛇先生。

“喵嗚?”

“喵嗚。”

“喵喵喵~”

又是一係列與剛才如出一轍的動作。小家夥再次試圖把自己擠進包圍圈內,後爪在外麵拚命撲騰,腹部緊緊貼著蛇先生的尾巴。無論是哪處,晚上都要和蛇先生待在一起睡覺嘛。

“……噝。”

於是魔王又把小家夥提進來,放好,自己擺尾離開。

——以上流程重複三次後,魔王的移動位置從離盼盼的絨墊子不到半米的洞中心,到與她構成對角線的洞口灌風處。盼盼第四次試圖跟過去,卻被魔王直接推回初始那張溫暖的絨墊上。

“噝。”

快睡。

盼盼這才認識到,蛇先生的意思是不想和自己一起睡覺。

她待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尾巴也不晃了,爪子也不撲騰了,本就因為困惑不安而擺動的耳朵直接萎成了袖珍的小三角。

“喵嗚??喵嗚??喵嗚嗚??”

她在原地用哭腔的奶音叫喚了一會兒,尾巴都聽酥了的魔王奮力把自己盤成了一個固執的死結。

這是成年雌性!!這是成年的!!成年的!!

——啊啊啊想到以後她會用這種聲音去和同族雄性求歡就想毀滅世界!

盼盼叫了五分鐘之久,那邊的太攀蛇紋絲不動。

她被空前絕頂的害怕委屈籠罩了,竟是發出一聲憤怒至極的嘶叫,直接衝出了洞外——

“噝!”

快回來,現在是深秋!

當然,盼盼並沒有跑多遠。再如何懵懂,離開蛇先生的庇護,闖進一個夜幕籠罩的巨大森林都是極度危險的事情——盼盼再委屈也不想給蛇先生添麻煩。

魔王找到她時,盼盼正乖巧的趴在離洞穴入口不到三米的草坪上,身體微微發抖。

“……噝。”

彆生氣了,回去吧。

“喵。”

盼盼弱弱的答應了一聲,但並沒有移動自己。魔王伸尾去拉她,這才發現盼盼的毛全潮了。被打濕後的毛發貼在她身上,能鮮明看出小貓纖弱的骨架。甚至不僅是毛發,她所待的地麵已經積起一灘淺淺的水跡。難以想象,盼盼這樣渾身濕透著蹲在這裡,蹲了多久。

——她剛剛把自己扔進草坪裡積著雨水的小坑裡,洗了個徹頭徹尾的澡。

連和自己靠在一起睡都不願意了,蛇先生果然是無法忍受我灰溜溜的外表。她立刻就把自己洗乾淨,蛇先生就不會推開自己了吧?對吧?一定沒錯吧?

“噝!”

魔王急忙把小貓拉進相對溫暖的洞穴,叼來上供的絨毛與枝條圍住她,試圖讓盼盼暖和一些。他頭一次憎恨自己為什麼不是個溫血動物:靠過去會令盼盼更加寒冷的。

“喵嗚……喵嗚嗚……”

盼盼打著哆嗦,視線一陣模糊。眼前那條美麗至極的綠色大蛇似乎正抬起上身打量著自己,盼盼弄不清他是否將洗過澡後的自己完全看清了。

洗去身上灰塵的我,是什麼樣子的?會好看嗎?會有亮閃閃嗎?會比下那些硬邦邦的寶石和那條雲霧紫的雌蛇嗎?

“喵嗚……”她試圖央求對方給出答複,然而嗓子已經開始發啞了,火辣辣的灼燒感慢慢爬上喉嚨。

我現在,到底是什麼樣?

這是盼盼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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