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一夜, 頭痛欲裂。家裡三個男人臉色都不怎麼好。
吃完早飯, 許同林跟大哥一起走。
許同木臉上掛了彩,悶不吭聲低著頭。
許同林也是經昨晚才知道大哥對大嫂已經這麼不滿了。
結婚三年都沒孩子, 眼見三弟抱上孩子,大哥已經到了心急如焚的地步, “大哥, 你怎麼樣了?頭還暈嗎?”
許同木頭也不抬, 聲音沙啞,“不暈了。”
許同林輕輕歎了口氣, “大哥,大嫂身體已經調理好了,孩子會有的。”
許同木從褲兜裡摸出一根煙, 擦了根火柴點燃。
這嫻熟的動作讓許同林看直了眼, 他眨了又眨, 上前一步把煙掐滅,“三弟不是說了嗎?要孩子最好不要吸煙, 你想將來你的孩子生下來是個煙鬼嗎?”
許同木嗤笑一聲,自嘲不已, “孩子?我還能有孩子嗎?它的影兒在哪呢?”
許同林攤了攤手, “會來的。你彆給大嫂這麼大的壓力。”
許同木總覺得二弟自打從鄉下回來,整個人都變了,他認認真真地打量著許同林,“二弟,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呀?”
許同林怔了怔, “我以前什麼樣啊?”
許同木撓了撓頭,想了半天也沒辦法把心裡想法用語言表達出來,“我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覺得有哪兒不一樣了。你以前不會很溫和的說話。”
他挺起胸脯,清了清嗓子學起許同林以前說話的口氣,把剛剛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聲音鏗鏘有力,張揚又朝氣不像現在……“怎麼說呢?就是有點軟綿綿的感覺。我看那些鄉下人嗓門都挺大的呀,怎麼你下鄉後,嗓門反而變小了呢?”
許同林扯了扯嘴角,不想提起以前的事,岔開話題,“大哥,你還記得咱爸在的時候嗎?”
許同木抿了抿嘴,臉上像是被火燒過似的,“記得,我爸一喝醉就問咱媽要錢,咱媽不給,他就打咱媽。我嚇得尿褲子,被咱媽藏到門後。而你和三弟明明比我矮一個頭,卻敢抱著他的腿阻止他。”他羞愧難當,“二弟,從這點來看,大哥不如你和三弟。也難怪咱媽最喜歡你。”
許同林肅著一張臉,“大哥,你那時候也才十來歲,害怕很正常。但是大哥,我點想不通,明明你知道咱爸做的是錯的,你為什麼還要學他呢?”
許同木整個愣住,呆呆地看著他。他在學他爸?
“你不會忘了昨晚的事吧?”許同林失笑搖頭。他又不是沒喝醉過。也許意識會混亂,但是要說一點印象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許同木腦子有點亂,他停下腳步,兩手捧著頭陷入沉思當中。
他昨晚聽到前進都有了孩子,他真的崩潰了。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酒真是好東西,可以讓他忘掉一切煩惱,可是當他看到三弟那喜氣洋洋的臉,他心裡的嫉妒再也壓不住。他承認他嫉妒三弟的好命,明明他比三弟還要早結婚,三弟兒子都有了,他卻連個影都沒有。他憤怒,他煩躁,他痛苦,他想發泄,於是當他最討厭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時,他失去了分寸。
打人的感覺真的很爽,尤其他打還是讓他這麼痛苦的人。他被打了,他半點也不覺得痛。因為他的心得到了解放。
再後來,他媽的聲音傳來,他腦子清醒了一點。
那些藏在內心深入的記憶蜂擁而至。他想到小時候,他媽媽被打時,他蜷縮在門後,透過那道窄窄的門縫,他看到他爸把他媽按在身下一拳又一拳的打,他爸爸真的打得很過癮。好像有個怪獸從他內心釋放出來。
一陣冷風吹來,他打了個寒戰,剛剛他居然把自己代入了父親。
他嚇了一跳,躺到床上的時候,他把那些深遠的記憶重新鎖回去,卻沒想到又被二弟給揪出來,狠狠鞭策一次。原來他昨天覺得爽,是因為他在學爸爸。
許同林可不知道大哥的想法,他隻是單純得不想大哥也變成他爸,口若懸河說個不停,“大嫂對彆人也許不夠好,但她對你絕對是儘心儘力的。咱們男人應該大度些。我聽咱媽說,花嬸嫁給張叔七八年才有了強哥。你和大嫂結婚才三年,急什麼。就算你倆一直沒有孩子,你可以抱養,可以過繼,甚至可以離婚,都沒人說什麼。你要是像咱爸那樣喜歡醉酒打老婆,不僅僅隻是給咱老許家丟人,你的名聲也會跟著變壞。”
許同木羞憤得無地自容。他們哥仨要說有什麼是一致的,那就是在對待父親的態度上。那就是將來絕對不能成為像他爸那樣的人。
可是他昨晚竟做了跟他爸一樣的事。而且還被二弟和三弟看到了,他以後在他們麵前哪還抬得起頭來?
“大哥,你怎麼了?”許同林扭頭見大哥居然停下來,臉色青一陣紫一陣,忙關切地問。
許同木搖頭,“我沒事。”他扯了扯唇,“二弟,你說我這麼對你大嫂,她會生我的氣嗎?”
“生氣肯定會的。但是隻要你討好她,相信大嫂應該能原諒你的。”夫妻沒有隔夜仇,許同林對此毫不懷疑。
許同木若有所思,“好,我知道了。二弟,謝謝你。如果沒有你的提醒,我恐怕……”
“沒事。你是我大哥,你不嫌我囉嗦,肯聽我的話,說明你拿我當親兄弟。”許同林撓了撓頭,心裡大鬆一口氣。
許是許同林的計策真的有效,到了吃晚飯時,許同木和周大妮居然互相夾菜。
惹得苗翠花在兩人身上打轉,不過她也就是掃了一眼,隻要這兩人不打架,她就燒高香了。
李盼娣還是頭一回看到嬌羞臉紅的周大妮,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她抖了抖身上,忙轉移視線不看這兩人了。
晚上,許同木拿藥膏給周大妮上藥,“媳婦,我昨晚喝醉了,不該跟你動手的。”
周大妮羞得滿臉通紅,“我知道你想要孩子。醫生說我現在能生了。咱們……”她低下了頭,斜睨了許同木一眼。
許同木心神一蕩,開了門跑出去,把掛在鏡子旁的日曆拿過來,數了數日期,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