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春芳急急忙忙穿衣下床, 連早飯也顧不上吃, 就著急忙慌趕到了服裝廠。
劉春芳到辦公室時,科長正沉著臉望著她, “現在我們廠正是非常時期,遲到一次扣工資, 遲到兩次記大過。遲到三次直接辭退。”說完, 他在出勤本上, 寫上一個大大的“遲”字。
劉春芳自知理虧,“我知道了。”
科長又吩咐她, “把這兩年的采購單找出來給我。”
劉春芳餓得咕咕直叫,卻不敢說什麼。當即就到架子上找出來遞給他。
劉春芳拿著本子,去倉庫那邊核查庫存。
好不容易挨到吃中飯, 她整個人都餓虛脫了。
她走到食堂, 打了飯菜, 剛吃完飯,就有人過來通知她, “那個香港老板想見你。就在廠長辦公室,你快點過去吧。”
劉春芳連碗筷都顧不上洗, 又匆匆趕到廠長辦公室。
她到的時候, 廠長,科長以及幾位廠領導都在。
方老板帶著他的幾個下屬正在跟他們談什麼。
看到她進來,廠長笑眯眯地道,“方老板,這是劉春芳。”
方老板向她道謝, “昨晚真是多謝你了。”
此言一出,眾人露出耐人尋味的表情,劉春芳微微皺眉,“您病已經好了?”
方老板點頭,朝廠長讚不絕口,“劉春芳同誌為人很不錯。昨晚我發燒到醫院打點滴,剛好她也在醫院,助理回去幫我拿衣服,她一直幫我看著。讓我想到我家裡那三個不孝女。明明和她差不多的年紀,卻遠不如劉同誌細心。”
廠長恍然大悟,順嘴誇道,“劉春芳同誌確實是我們廠的能力乾將,她工作踏實,在會計室兢兢業業工作六七年,不瞞你說,我還打算下個月就給她升職呢。”
方老板笑嗬嗬地道,“你很有眼光。原本我不打算買服裝廠的,畢竟深圳那邊服裝非常低廉,在這邊開廠純粹就是浪費。但是我從劉同誌身上就能窺視你們廠是個有潛力的廠子。價格,就按照咱們剛剛談的價格。如果你們覺得可以,那咱就簽下來。如果不行,買賣不成,仁義在嘛。”
廠長麵露為難,“這麼大的事情,我一人做不了主,我得向上麵申請。下午,我就給您答複,您看可以嗎?”
方老板點頭,“行!”
廠長起身,送他出來。
走到門口時,又衝還站在原地的劉春芳道,“愣著乾什麼,快跟著一塊送送方老板啊?”
劉春芳如夢初醒,剛要轉身,方老板擺手道,“不用啦。還是彆打擾她工作了。”
廠長摸不準他的意思,卻也從善如流,“行,聽您的。”
木材廠,正在梧桐樹下看人打撲克的張德強被人叫了出去。
“媽,你怎麼來了?”天氣熱,張德強的火氣也跟著上來了。
花嬸趴在牆角偷叢張望,確定沒人聽見,才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忘了,今天有件正事嗎?”
張德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麼正事啊?”
“你不是重新找個媳婦嗎?我已經跟陳媒婆約好了,下午兩點,百貨大樓門口。”
張德強想也沒想就反對,“這怎麼成?兩點,我還要上班呢。”
花嬸急得不行,“人家姑娘上的是早班,下午兩點剛好有空。反正你們廠子現在也沒工可開。你溜出去一會兒,誰能知道?”
張德強心裡煩躁,費了很大的力氣才點頭說了句“我知道了”。
花嬸心滿意足離開。張德強立在原地,望著牆角伸出來的梧桐葉,久久未能回神。
他知道踏出這一步,他的人生就會變得不一樣了。可是他不想再麵對春芳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也不想再聽她一遍遍回憶那個死去的兒子。那會讓他想起自己的無能。
就這樣吧。他和春芳就到此為止吧。
劉春芳知道張德強身死是在下午五點。
下午兩點,廠長得到上麵領導批複,馬不停蹄拿著文件去招待所找方老板簽合同。
方老板付完錢後,立即召開全體會議。
讓廠長繼續擔任廠長之職,並且讓他把倉庫積壓的衣服全部低價賣出去。
過幾天,他會從深圳那邊派幾個樣版師過來,重新生產新款。
會議一直持續到四點半才結束。
方老板帶著助理離開,劉春芳也從門衛那邊得到了消息。
說實話,劉春芳有一瞬間的眩暈。卻又很快恢複平靜,一個可有可無的丈夫比起幾年前經曆的那場喪子之痛根本算不得什麼。
她平靜地向科長請了假。
科長知道她是方老板麵前的大紅人,也沒有揪住不放。隻讓她把倉庫庫存本找給他,就讓她離開了。
劉春芳到醫院的時候,花嬸正抱著張德強的遺體哭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