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King(1 / 2)

葉昭眯了兩三個小時就醒了,臥鋪床很窄,為了不擠著小琴,她輕輕轉了個身向外躺著。

列車上很安靜,乘客都睡著了,滿耳都是鐵軌碰撞的聲音。

她一定要在這裡生存下去,不管用什麼方法,她不想再回到原來的世界。

不止是因為回去要做植物人,那個世界早已沒有她留念的人和物,隻有滿滿的不堪的回憶。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五歲那年被送到孤兒院時的情形,所有的小朋友都躲著她,彆人探窺的眼神裡,轉身就是關於她的閒話。

她出生在一個很幸福的家庭裡,可惜她溫暖的家,在經濟大蕭條中被衝垮了。

爸爸投資失敗,最後孤注一擲,高利貸借款後高杠杆投入股市,結果血本無歸,在跟媽媽激烈吵架後,爸爸精神崩潰,激情殺了她媽媽後自殺。

而她目睹了全過程,小小的五歲的孩子,生長在爸爸媽媽愛的溫室裡,卻眼睜睜看著爸爸一刀一刀把媽媽捅死。

媽媽痛苦的想要伸手來抱住她的眼神,永遠刻在了她的腦子裡。

爸爸媽媽吵架是因為她鬨脾氣摔了一隻碗引起的,她想過無數遍,如果當時她懂事點不鬨脾氣,爸爸媽媽是不是就不會吵架,他們不吵架就不會導致後麵的悲劇。

她愧疚自責活在自己小小的世界裡,一開始想要欺負她的孩子們,後來都不敢來招惹她,因為她像一隻渾身帶刺的刺蝟,隨時可能爆起,把人狠狠紮傷。

但在孤兒院,在這個集體生活的大環境裡,像一隻刺蝟似的活著,隻會導致自己被孤立被歧視被邊緣化,結果痛苦的也隻有自己。

等她慢慢長大,她開始懂得把身上的刺收起來,她變得溫和世故,學會了察言觀色,懂得討好應該討好的人,裹著一副假麵皮生存。

因為她成績好,人也非常聰明,漸漸的大家越來越喜歡她,但她知道,這些喜歡摻雜著各種各樣的因素,她沒有知心朋友。

再後來,她開始跟自己和解,她家的悲劇來源於父親的盲目貪婪和情緒失控,與她並沒有直接的關係。她和母親都是受害者。

上大學後,遠離了原來的生活圈子,她變得陽光,變得愛笑,對生活開始充滿熱情,但命運又跟她開了一個玩笑,出車禍後她變成了植物人。

她雙手輕輕揉了揉臉蛋,手上的繭子剮蹭著臉,原主看著嬌嫩,但有一雙乾活的手,滿滿都是繭子。

她一定要好好活著,為了原主,為了自己。

第二天中午兩點多抵達的廣城火車站,廣城離深城不遠,這個時代還沒有動車,短途火車也少,根本買不到票,葉昭早就想好了,坐長途汽車去。

八十年代末的廣城火車站混亂的全國知名,人員往來複雜,小偷小摸特彆多。

葉昭在火車上買了針線盒,她在半夜偷偷把兩千多現金縫到兩邊褲腳上,她兜裡現在隻有一百多元做為零用。

姐妹兩個跟著人流走到火車站出口處,出口的旅客很多,做生意的男男女女也多,有不少人圍上來。

“買票買票,回收火車票。”

“靚女去哪裡?坐車嗎?”

葉昭一手攥緊斜挎包,一手牽著妹妹,直視前方,誰都不理,走得飛快,生怕走慢兩步就被做生意的逮住機會給拽走。

按照指示牌走到了不遠處的汽車站,趕上了14:30去深城的班車,外麵太陽猛烈,汽車上沒有空調,熱得人都要爆炸了。

這個年代的人還沒被夏日空調俘虜,對於這種炎炎酷暑似乎習以為常,車上多是其他地方來粵省打工的年輕人,臉上皆是掩蓋不住的好奇和喜悅。

隻有司機和售票員,拉著臉,被日複一日的工作磨得,對誰都沒有好臉色。

廣深兩城之間還沒有高速公路,汽車走的國道,在後世一個多小時就能到的距離,從兩點半慢慢搖啊搖,搖到六點才到。

葉昭眯著眼半睡半醒,忽然聽到售票員在喊:“準備證件過關了。”

睜開眼一看,外麵灰撲撲的,這是到二線海關了。

葉昭是深城人,在她的記憶裡,深城到處都是鬱鬱蔥蔥的大樹和姹紫嫣紅的勒杜鵑,她自小就生活在花園一般的城市裡。

但此時,透過玻璃窗往外看,隻有低矮的樓房和灰撲撲的公路,連道路兩旁的樹木都掛滿了灰塵。

故鄉給了她太多不好的回憶,她內心是不願回來的,但既然選擇了回來,那就把以前的不愉快都覆蓋掉吧。

“拿身份證和邊防證下車過關!”

“除了本地人,其他的都下車過關!抓緊了!記住車牌號,等會兒在廣告牌下麵上車,要快點啊,我們不等人的。”售票員阿姨急急催促著。

小琴趴在葉昭膝蓋上睡著了,葉昭手裡拿著一張硬紙殼當扇子用,售票員見葉昭不動,不耐煩地吼道:“趕緊下車,彆浪費時間。”

“不是說本地人不用下車嗎?”

售票員阿姨打量著衣著寒磣的姐妹倆,以為葉昭是為了不下車在找借口敷衍她,“裝什麼本地人,等會兒被邊檢員轟下車,彆怪車不等人啊。”

司機也不管她們,直接開車過關,在關卡處,邊檢員見車內有乘客,便上車查證件。

葉昭把戶口本遞過去,邊檢員看了一眼,問她:“身份證呢?”

站在一旁看戲的售票員,見邊檢員皺著眉頭,忙替自己澄清:“我提醒她下車了,她不下。”

葉昭解釋:“我不到十八歲,還沒辦身份證。”

邊檢員又看了一眼戶口本,確實還差兩天才滿十八歲。

戶口本上沒有照片,沒辦法確認是不是本人,邊檢員態度還挺好,他問:“還有其他證件嗎?帶照片的。”

葉昭從包裡掏出過期的學生證,學生證上有照片和她的名字,可以確保她就是葉昭。

邊檢員比對了一下照片和本人,又看向小琴,這時候小琴已經被吵醒了,正睡夢惺忪地看著大家,她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驚慌地拽緊了葉昭的衣袖。

“我堂妹才十歲,我們問了派出所,派出所說她不需要辦邊防證,所以沒辦。”

邊檢員把戶口本和學生證給回葉昭,沒再說什麼,直接下車了。

售票員這才明白,眼前這姑娘真是本地人,她態度好了不少,當即好奇問:“你家住哪呀?”

葉昭打了個哈欠沒搭理,售票員訕訕地也不好說什麼,空了一會兒,還是解釋了一句,“你這看著白白淨淨的,真不像本地人。”

葉昭禮貌假笑,就是不搭話,氣得售票員暗自翻了個白眼,也不好發作。

到了曾屋圍下車,這是一個靠海村落,周圍高樓大廈還沒建好,村子裡都是低矮的樓房和瓦房,連成一片。

下車不遠就是一個夜市,夜市裡有賣吃的,有賣衣服的,甚至還有賣小人書的,到處遊走的都是年輕外來打工者,好不熱鬨。

她們一路沒吃東西,饑腸轆轆先去吃了煲仔飯,吃完飯,就在夜市裡買衣服,她帶了一套換洗的衣服,但小琴沒有。

小琴總怕姐姐把錢花完了,買衣服的時候不敢要好的,專挑便宜的。

葉昭不一樣,她要好的,但夜市裡的衣服也洋氣不到哪兒去,她隻好先給小琴買了兩套衣服應急。

這邊包好衣服,葉昭想著還是先找個賓館落腳,明天再去租房子。

剛走幾步,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葉昭回頭,兩個穿著尚算時新的年輕女孩站在身後,其中一個驚喜大叫:“葉小昭!真是你啊?”

葉昭愣了一會兒,才從原主的記憶裡扒拉出來信息,這是她小學和初中同學李瑞香和高月月,兩個人都電了頭發,穿著半高的高跟鞋在逛街。

“不認識我們了?我是李瑞香啊。”略微胖一點的女孩熱情打著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