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怕熱,幾口便吃了好幾塊油渣,肚子那股饑火才算壓了下去。他繼續陷入了會議中:“那院子特彆小,隻能和叔叔伯伯們大夥兒一起吃,大人經常就這樣熬豬油,滿院子飄香,我當時還小,可饞了,其他人都喜歡甜的,隻有我喜歡鹹的,大人一般就不會單為我一個人做鹹的,隻有老爺子經常單獨讓人做鹹的,然後叫我吃,哎。”
禤曉冬點頭:“老爺子待你是很不錯。”
褚若拙感慨:“他坐牢那時候,老太太鬨著要離婚,就離婚了,後來老爺子出來又續娶,是個老師,脾氣不錯,還生了個小姑姑,比我年歲還小,那時候窮困,叔叔伯伯們不高興,整天院子裡都是罵聲。再後來,國家返還資產了,奶奶又病重,雙腿走不了了,需要人照顧,老爺子發話,我爹娘他們又把奶奶給接回來了——所以家裡就有了兩位老太太,各有兒女,雖然分開住,但關係密切,哎。”
禤曉冬打開冰箱,拎了幾個西紅柿出來:“你家老爺子是個重情義的,給你做個鴨血粉絲吧?傍晚殺鴨留下的鴨血還在,做包子用的肉餡也可以用來打湯,嗯,還有酸蘿卜,這三更半夜的,那豬油你吃一點兒就行了,彆吃太多不消化。”
褚若拙道:“對,老爺子就是仁義人,才被兄弟給坑進牢裡去了,出來了還是抱著我說,得做仁義人兒,心不虧……粉絲可以,不會太麻煩吧?你怎麼這麼晚也沒睡?”
禤曉冬道:“養的紅龍產卵了,得護一護,紅龍性子烈,得小心。”他熟練地切鴨血成片,開了鍋,蔥薑青蒜熗鍋後把鴨血、肉末放入內翻炒了一會兒,倒了一碟酸蘿卜進去,那股特有的酸香味瞬間就爆發出來了。
褚若拙垂涎欲滴道:“啊,這能養紅龍還繁殖的人可不多,你算真有本事,據說這紅龍興家旺運,要不,你賣我一隻吧,若是這一劫能過了,我一定好好養著這條魚。”
禤曉冬往鍋裡麻利地撒上胡椒粉,拿了瓶“冷泉”倒入鍋裡,等水開後加入粉絲,笑道:“可以啊,給你個優惠價,八萬,我給你挑一隻顏色最好的。”
褚若拙吸了吸口水:“看來你日子過得真不錯,不過這魚不是都賣幾十萬嗎?好的品相我聽說能上百萬,你賣這麼便宜虧了吧。”
禤曉冬道:“都是熟的魚販子來找我買去了再賣給外邊客人,省心,一般都賣十八萬一尾,一年也就買幾尾罷了,賣出價格太高了,客人事多,三天兩頭找你去給魚治病挪缸,打電話問你顏色不對了怎麼辦,很煩的。”
褚若拙笑了:“你這是提前堵我嘴呢,怕我過後來煩你?我算知道了,你是真愛清靜。”
禤曉冬一笑:“實話給您說,為了倒手來和我買魚的魚販子們,是衝著利潤去的,我這價格也不貴,就算魚沒養好,也不來煩我,為了氣運來和我買魚的客人,那就太緊張了,魚沒精神了,魚掉鱗了,魚不吃食了,天天來煩我,仿佛那魚真的就綁著他的氣運一般,這種客人我是最怕的,萬一嘎嘣一下死了,就如喪考妣一般,忒沒趣了,魚就是魚,紅龍性子烈,養熟了很好養的,魚沒養好就一個原因,沒用心罷了。”
他將鍋裡燒好的鴨血粉絲湯倒在湯碗,撒上香菜,盛了出來放在桌上,熱騰騰的鮮香味撲麵而來。
褚若拙深吸一口氣,拿了筷子開吃,酸辣鮮美的粉絲湯滑入胃中,鴨血軟嫩,肉味酸辣入味,湯裡胡椒味暖洋洋的。遠處仍然台風肆虐,被撫平熨帖的胃卻讓褚若拙放鬆了下來,他看向禤曉冬卷著亞麻襯衣袖子,露出了結實的小臂,正專注往魚缸裡添加著什麼,魚缸裡透出來的微微晃動的光照在側臉輪廓上,顯得分外英俊。
他眯起眼睛,放鬆地往後靠在靠背椅上,心裡十分可惜道,這樣好看打眼的相貌,若是真的和自己去了碧菩會所,怕是不到一個月就能被富婆看上呢,所以倒是在這鄉村裡清靜,他一邊想一邊和他說話:“好好幫我挑一隻呀,打算給我哪一隻?”
禤曉冬轉眼看了他一眼,笑道:“玻璃火炬吧,這隻養得最好。”
褚若拙聽這名字就知道顏色一定很鮮亮,連忙道:“那價格我還是給你讓一讓吧,不能白占了你便宜,我給你二十萬吧。”
禤曉冬忍不住笑了:“本來挺為你擔心的。”還有心情買魚,看來富家子弟底蘊到底不同,彆人孤注一擲的,這時候怕是都崩潰了。
褚若拙擦了擦臉,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我知道,你心裡一定想我們這紈絝子弟,幾百上千萬的虧,還能一擲千金買魚,絲毫沒放在心上吧?”
禤曉冬道:“並沒有嘲笑你的意思,想來你家長輩既然是給你們試試手鍛煉,自然是賠得起的,能學到東西就好了。”
褚若拙低聲道:“虧的錢確實傷筋動骨不了,隻是那股勁兒沒了,你懂吧?那股氣一散,我覺得我不會再有那心氣了。”
他笑得帶了些嘲諷:“以後可能就安心做紈絝少爺,花天酒地吧——你可能不知道,咱們這種家庭,倒是一直有句話,不怕浪蕩,吃喝玩樂,豪車美酒,再敗家也有限,倒是怕那些誌大才疏非要拿著家裡的資產非要去創業的,往往一敗塗地幾輩子攢下來都不夠敗的。”
“我家裡,躺著吃喝玩樂是不愁的,如今看著,我的確就是那誌大才疏這一掛的,倒是該有自知之明了,有福之人不用忙。”他苦澀笑了聲。
禤曉冬從冰箱裡拿了一盒奶出來倒杯子裡,放微波爐裡頭熱了熱,拿出來給他,溫聲道:“早點休息吧,成不成,明天去地裡看看就好了,都說有福之人不落無福之地,興許什麼事都沒有,便是時運不濟,明年重整旗鼓再來就好了。”
褚若拙將那溫牛奶一飲而儘:“媽的,老子當年去賭城賭,都沒這麼刺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