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昭昭(八)(1 / 2)

狐媚子 白羽摘雕弓 10179 字 8個月前

蘇奈手裡這把劍, 劍長兩尺餘,劍身扁扁的,黑色鞘身上畫了一串看不懂的文字。

蘇奈看看手裡, 再瞧瞧遠處那把, 除了季先生這把劍沒掛紅繩, 真似孿生兄弟。

蘇奈歪頭看了看, 將劍一把摟在懷裡,心有餘悸, “剛才你那麼一說,我還以為這些臭男人趁我們不在, 抄了我們的窩,搶了我的寶貝!嚇得我衝回去一瞧, 原是個一模一樣的,白嚇我一跳。”

“蠢蛋。”

‘山貓妖跳上樹杈, 蹲守太久,她早有些煩了, 半闔著眼皮舔著爪子上的毛, “凡人的劍, 都是一處買的,長得不都一樣麼?這有什麼奇怪的。”

“凡人的劍長得才不一樣呢,你又沒下過山, 見識短淺的臭貓。”

樹下,一張氣急敗壞的仰起的狐狸臉, “這可是仙家之……”

突然一陣嘈雜傳來,苗姍姍和蘇奈俱是一頓。

回頭一看,隻見得那群白羊羔一樣的修仙弟子們,不知何時撕打成一團:秦雲掐著楊昭的脖子, 將其壓在地上,三五個人在背後拉他的手臂。楊昭雖在地上,卻也不甘示弱,狠命揪著他的領子。秦雲一張臉都叫勒得泛了紅,青筋暴起,大喝一聲,反手一搡,身後攔架的弟子都叫這力量震倒在地。

其餘人見了,又忙湧上來一群,將這兩人圍起。

“彆打了。彆打了!”

“秦師兄,有話好說不行?”

蘇奈三五步躥跳至樹上,從這裡看得清楚:圍上來的那群弟子嘴上勸誡,但誰也不曾用力阻攔,轉眼間秦雲便重重地給了楊昭幾拳,楊昭叫人騎在身上,衣裳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隻反手在地上艱難摸索。

可是來來往往腳步紛亂,將地上那把劍踢開了好遠。

見楊昭沒了還手之力,秦雲哼笑一聲,啐了一口,“放牛的,你能耐是不是?沒這把劍護身,我看你算是個屁。”

樹上蹲著的狐狸焦急地看著,眼裡漸漸發出綠光來。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顆誘人的心,卻被這些臭男人如此作踐,萬一打壞了,打破了……

她還吃個屁!

蘇奈齜牙,身子前傾,剛想一躍而下,地麵忽而重重一顫,紅毛狐狸不防,爪子踏空,整個兒栽進了樹叢裡。

一道纖細的銀光從人群裡迸射而出,直上天穹,方才嘈雜的人群驚叫一聲,瞬間靜了下來。

待紅毛狐狸罵罵咧咧地探出腦袋,抖掉耳朵上的草葉,卻見所有人惶惶然散開,斂聲閉氣地跪了一排。就連方才張牙舞爪的秦雲也斂了神色,有些慌亂地挪到了一旁,垂著腦袋,拿手背飛快地去擦臉上的鼻血。

“簡直胡鬨!”

一聲嚴厲的斥責響徹。

周遭鴉雀無聲。

蘇奈好奇地瞅著,看到一隻紙鶴懸在光暈中,不見其人,卻有男人的嚴厲的聲音從中傳出來。

哈,這是什麼玩意!

“瞧瞧你們可還有半點弟子的模樣沒有!”

眾弟子一悚,將頭埋得更低,齊聲道:“師尊恕罪。”

紅毛狐狸恍然,原來天上飛的那個紙鳥,是這幫人的師父。

窸窸窣窣的聲音緩慢地響著,楊昭此時方支撐著翻了個身,握著劍慢騰騰地跪坐起來,身上衣服已破爛不堪,臉上還掛著彩,發絲垂下幾許,擋住漆黑的眼睛,隻見他嘴角倔強地抿著,不發一語。

紙鶴裡那聲音頓了一頓,道:“秦雲,本以為你身為師兄,能給師弟們做一表率,誰知你一路上如此跋扈,還動起手來,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秦雲麵色羞赧,倒和方才仗勢欺人的模樣大不相同,半是撒嬌半是裝傻道:“師尊,這去川蜀的路又長又難走,走得久了,心裡便有些浮躁,和師弟起了矛盾。不過,都是小事,弟子已知錯了,再不敢了。”

那聲音冷笑一聲道:“古人四萬八千裡是為朝聖,你們這才走了幾步,便叫起苦來!”

語氣雖嚴厲,卻也沒再問責。

秦雲聽出師尊的緩和之意,舒了一口氣,得意地掃了楊昭一眼。

楊昭低頭抿著嘴,拿手指一下一下地撥弄著劍身上的紅繩。

紙鶴卻不曾過問他一句,轉繞過他而道:“瓊安,你站起來。”

從跪著的弟子裡頭,戰戰兢兢地站起來一個麵皮白淨的,忐忑地朝上看。

“吃飯時你與應敏說的什麼話,再說一遍。”

瓊安想起他與應敏在背後說楊昭是非,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我,我……”

那聲音打斷道:“不知你打哪兒聽來的傳言,儘是偏頗謬誤,還敢以訛傳訛。”

“為師今日告訴你們:靈根雖伴血緣而生,卻非一成不變,乃是前世因果與今生機緣共同造就。武者以劍入道,文人以詩入道,沒有靈根之人,若是悟物臻於化境,亦可生出靈根。市井百姓飛升者並非沒有,豈能以靈根有無劃分陣營?”

“諸位生來身負靈根,先入宗門一步,隻能說比普通人走運一些罷了,切莫洋洋自得,以免損耗福澤。聽懂了麼?”

眾弟子垂著頭,都道“是”。

片刻之間,紙鶴縮小至杏子大小,光暈也幾乎看不到了。

師尊道:“罷了,這傳聲鶴快要用完了,我也不再多話。再向前走便是西洲。西洲乃是夢境之地,人鬼同生,虛幻難辨。你們要相互扶持,團結友愛,若是再有不正之心,小心陷落其中。”

眾弟子麵色一變,緊張之色溢於言表:“是!”

那紙鶴拍拍翅膀,向下飛去。

蘇奈瞪大眼睛,什麼,這便完了?他怎麼不與楊昭說話,也不叫那個秦雲給楊昭道歉?蘇奈心疼地看著楊昭一張原本俊俏的臉上掛滿血痕,呸,那她的男人豈不是白挨了一頓揍?

正想著,果聽到楊昭起身道:“師尊。”

紙鶴懸停空中:“何事?”

衣衫襤褸的少年握著劍鞘,臉上卻無怨憤之意。

他微黑的麵龐因激動而透出些薄薄的紅色,漆黑的眼睛看著紙鶴,瞳子裡又發出了極亮的光:“師尊,您說西洲是夢境之地,那……是不是,是不是能幫我找人?”

“找人?”師尊有些詫異道,“你想找誰。”

楊昭有些語無倫次道:“我……我也不知道她如今長什麼樣,叫什麼名,隻在夢裡夢見過小的時候的模樣,醒來又不太記得……”

師尊默了默,避而不答,隻道:“楊昭,你與其他弟子不大一樣,術法也未曾修習,若一起前往西洲,恐怕有些危險。為師以為,你們分開行進為妙。叫他們先走,我送你後走,何如?”

話音未落,隻見得銀光削轉一周,楊昭睜開眼睛,四周已經空無一人,臉上的笑容漸漸怔忪。

地上仍有成堆未熄的柴火,徐徐冒著青煙,架上還有吃了一半的烤兔子,可方才的談笑、打鬨全都沒有了,四麵一片狼藉,隻剩下安靜的風聲,他一人靜靜地立著,望著重疊的遠山。

楊昭沉默了片刻,低下頭,腳尖踢開地上的柴,坐在了地上,將烤兔子摘下來一個人安靜地吃。

待吃得半飽,又呈大字型仰躺在了雪地裡,把草帽蓋在臉上。

‘臭狐狸,人呢?!’

山貓妖從樹上一躍而下,身上的毛發根根豎立起來,喉間發出呼嚕嚕的聲響。

她還以為,這麼多人裡頭,總能騙到幾個落單的口糧。誰知還沒謀劃,不過打個盹的功夫,這山上數十個人全都沒影了!

苗姍姍惱羞成怒,脊背拱起,瞳孔都泛出淡淡的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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