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渚上(五)(1 / 2)

狐媚子 白羽摘雕弓 5805 字 8個月前

蘇奈彎腰, 自草叢裡挑出一塊石頭,顛了顛,握在手裡。楊昭隻看見小婦人扭著腰肢往遠處走,走到一棵枝繁葉茂大樹背後, 不知使了個什麼仙法, 人便消失了。

實際上, 蘇奈是化成了狐狸身,三兩下竄上了大樹。一卷尾巴,在最高處的樹枝上蹲下來,伸著脖子,登高望遠。

水麵上唯一的烏篷船已經緩緩靠岸, 原來是隻走一小段水路。先前那棗紅色的船篷已經變回了略微陳舊的青色, 在依依拂動的翠柳之下, 很有些江南水鄉的古樸。那劃船少女打簾兒鑽出來,幽幽地靠近奮力劃船的書生背後。

蘇奈把爪子裡的石頭塊捏緊, 又比劃一下距離, 要是那女妖怪敢下黑手,她立刻砸她個腦殼開花, 再拉緊著樹枝, 一個筋鬥翻上船,演一出美救英雄。

不過讓她失望的是,那少女隻是垂著腦袋站在書生背後,一動不動。書生扭過身來,把槳交還她,手伸到自己包裹裡,意圖付錢,少女卻衝他擺了擺手。

兩人交涉一會兒, 書生最終將錢幣揣回去,斂袖衝她一拱手,狀似道謝。隨後他背著書箱,大步流星地走人了。

就……就這麼走了?

劃船少女持槳,烏蓬船慢慢地拐了個彎朝著她的方向駛回,在她接近之前,紅毛狐狸眼珠子一轉,一骨碌竄下樹,將那塊石頭扔回了草叢。

“弟弟,”蘇奈化了人形,急匆匆地返還原處,將事情轉述。她問楊昭道,“你確定還要去渚上?”

楊昭猶豫片刻,堅定道:“我要去。就算我可以在彆處做工,姊姊的頭上的耳朵總得去鬼市治一治吧?所以我要去。”他又沉吟道:“我看那少女雖然古怪,但不像是心狠手辣之人。剛才船行至一半,上下顛簸,左右搖晃,好似有人在裡麵纏鬥。說不定她是被逼無奈,才情急自衛的。”

“好,你不怕,我也不怕。”小桃歎氣道,“隻是我們沒錢付給她,不知她肯不肯通融。”

“你們廢話好多!”蘇奈伸出手臂,一左一右地將兩人一摟,強行把兩顆腦袋按在自己臉邊,“奴家有個法子,聽奴家的,保我們安穩過河。”說罷,給兩人分彆耳語。

狐狸跟楊昭咬完耳朵,叫他身上的陽氣饞得口水直流,忍不住啃了一下少年的耳垂,痛得楊昭立即捂著耳朵彈開八丈遠,臉色漲紅:“這、這能行嗎?”

烏篷船推開柔波,緩緩靠岸。

那穿襖裙的少女雙手持槳靜靜站在船上,任三個人先後上了船,卻沒有抬頭看他們一眼。

楊昭經過她身旁時,著意打量了她一番,令他失望的是,這少女好像忘記和他曾有過一麵之緣一樣,滿臉的漠然。

“船,船家。”楊昭緊張之下,招呼都有些打磕絆。少女轉過頭來,他一把搶過少女手上的槳,拚命劃起來,“風大船重,我來幫你劃船。”

少女似是被驚嚇了一跳,但陰沉的臉上仍然沒有表情,直直立在他身旁半天。隨後她默默地轉過身,幽魂一般走向船篷。

方才彎腰掀起簾子,她又向後退了一步。因為船篷裡麵已經蹲著兩個人,小桃半跪在地上,麻利地收撿起稻草,已經捆紮好了幾捆,整整齊齊地堆了老高。她旁邊還有一個尼姑打扮的女子,但那布衣之下掩不住惹眼的身段,她挑眉看來,含情帶嗔,眉眼間十分風流:“妹妹。”

她一麵紮著稻草,一麵扭過頭情真意切地嗲聲道:“妹妹呀,可憐你小小年紀就在江上飄來飄去,照看這麼一個大船。你還有什麼要幫忙的嗎?儘管同我們說。姊姊們若是能搭把手的,絕對不會推辭。”

“……”少女掀著簾子,青黑的眼珠冷冷地瞟著她們,停了半晌,手一鬆,簾兒“啪”地合上了,那張冷森森的麵孔也消失了。

小桃鬆了口氣,人都快軟倒在稻草上了,悄聲道:“蘇姊姊,你猜得真準。”

“廢什麼話,快幫她捆。”狐狸精惡狠狠地看她一眼,自己拍拍手,悠閒地坐到了一旁,從包裹裡掏出一把瓜子兒,津津有味地嗑了起來。

小桃不敢耽擱,灰頭土臉地在稻草堆上勞作,大約一刻鐘,總算將所有的稻草都整整齊齊地碼在了船艙中。她又脫下褂子,好心地把地上擦了擦,又把蘇奈不慎落下的瓜子皮一枚一枚地撿拾乾淨。

等兩人相攜出來,見楊昭脫了上衣,滿背是汗,正兩手持槳,高頻劃船。

那穿著襖裙的纖細少女不必劃船,又不必撿稻草,隻得抱膝坐在甲板上,石刻像一動不動,沒什麼表情的臉陰沉著,好像有些鬱結。

“到了。”楊昭這時小心翼翼地說,放下槳,抹了把臉上的汗。他謹記蘇奈的教誨,片刻不敢停,把船劃得像箭魚一般快,不到一刻鐘就靠了岸。

西洲的天色已轉暗,從渡口到棧道上,每隔幾步掛一盞橘黃的風燈,一枚一枚星子一般閃爍著,連成了蜿蜒的長龍,引出一條通往遠方的路線來。

兩個女子已經跳下船,剩下的重頭戲便壓在楊昭身上。楊昭一步一步朝劃船少女挪去,常年做實誠人的習慣,叫他為蘇奈教他的小把戲緊張不已,他手足無措,雙手顫抖地摸進空空如也的包裹裡,作出掏錢的模樣,“謝、謝謝船家,我,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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