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王的事情不提了之後,魏帝變本加厲起來,二皇子出入的儀仗規製堪比太子,宮外府邸建了一年又一年,愈發的幽深闊麗,幾乎要變成京師內的另一個“小東宮”。
而真正的儲君反倒低調下去,除卻歲末大宴和天壇祭祖,幾乎見不到他的麵。
若非太子多年來在朝中根基深厚,又有外祖在軍中支持,隻怕東宮的主人早就換了一個了。
魏帝撩起眼皮看了一圈底下忽然靜默的臣子們,又看了看一旁高談闊論的二兒子,在心裡歎了口氣。
“宣太子。”
上首的帝王忽然沉沉開口,邵天桓驚愕地睜大了眼睛,茫然地看著自己的父皇。
這是個多好的機會啊!如果他能趁著這個機會立下功勳,東宮的位置就不再是那麼不可動搖了,父皇不也早就有意於此嗎,為什麼臨到關頭又反悔去叫那個病秧子了?
東宮到招賢殿說遠也不遠,殿外的小黃門拉長了嗓子,中氣十足地稟報:“太子殿下到——”
一聲聲拉長的通報一路遞進廣闊的大殿裡,魏帝抬抬手指,侍立一旁的宦官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長聲道:“宣——”
兩扇朱紅的殿門被緩緩拉開,沉重的大門發出低低的咯吱聲,外麵的月色趁機擠進來一道長長光帶,而站立在光芒中的那個人影,正如踏月而來的謫仙。
臨時接到宣召的太子大約此前已就寢,接到宣召後才匆匆披衣趕來,沒來得及穿上朝會的大禮服,一身秋香色白鶴長袍外麵披了鴉青鬥篷,鬥篷上用金線壓著卷雲和騰龍紋理,如一泓靜水流深,在行走間翻騰流漾起華貴雍容的光澤。
“兒臣來遲,給父皇請安。”太子規規矩矩地在丹陛前跪下行完一套大禮,魏帝默不作聲看他行禮,但是可苦了下頭的臣子。
太子是君,君跪著,臣子難道能站著嗎?
後麵又呼啦一下跪下來一大片,這回是給太子請安的。
看著邵天衡跪下還在一旁幸災樂禍的邵天桓見此陣勢,臉呱唧一下耷拉老長,也不情不願地彎下了膝蓋:“臣弟給皇兄請安。”
魏帝這才招招手,一旁的宦官忙掛起了笑臉,小跑下去將太子扶起來:“太子殿下快起,陛下慈父之心,哪裡忍心您行如此大禮。”
好話誰不會說,聽聽就過去了。
眾人你來我往一套客氣話過去,迅速切入正題。
“北戎叩邊,太子以為該如何應對?”魏帝拋出問題。
邵天衡連想都沒有想,拱手低頭:“便依前例。”
這話答的含糊,尚書令首先急了:“如何依前例?”
“戰事條陳,軍機處俱備有法例,因循舊例,善加運用,未有不可。”
“秋收未至,糧草何處出?”
“搶收新糧。”
“民食如何?”
“開常平倉、泰和倉以充救濟。”
君臣條對如河水濤濤,問的人問得急切快速,答的人答得流利毫不遲疑,仿佛每個問題都已經在他腦海裡過了千百遍,隻等這一刻傾吐而出。
“何人領兵?”
蒼老的聲音沉沉響起,打斷了一問一答。
殿中頓時片刻寂靜。
問話的人是魏帝,他坐在高高的龍椅上,將臣子們臉上的讚歎欣賞統統收入眼底,心頭頓時燃起了火焰——他還沒有死,這些人就想著要扶太子上位了嗎?!
邵天衡這回有了短暫的停頓。
然後,光風霽月的大魏太子彎下修長的腰身,輕聲回答:“任憑父皇做主。”
魏帝半闔著眼皮,冷冷看著下首貌似恭敬的太子,想起太醫院禦醫們的回話,嘴角輕輕撇了一下:“太子文治武功,諸君無有能出其右者,此次北戎叩邊,太子率十萬大軍征北,可行?”
群臣立即起了騷動。
太子身體不好,上回南疆之行便大病一場,這回又要征北?
南疆之戰和這回還不一樣,征北是馳援,要急行軍的,每次急行軍活活累死的兵士就有不少,連健康人都不一定吃得消,何況太子?
有人想要出列對奏,但比他們更快的是站立的中央的人。
清臒瘦削的太子沒有一絲猶豫,下跪接旨:“兒臣領旨。”
魏帝仿佛笑了起來:“太子是朕最得意之子,必能為朕取勝。”
……出征還不夠,還要獲勝?!
臣子們臉色都隱隱變了。
跪著的儲君身形筆直,聲音平靜無波:“遵父皇令,兒臣此行,不勝不歸。”
魏帝猛然一拍扶手,大笑起來:“好!是朕的好太子!明日傳詔征兵,三日內拔營赴北!”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更新請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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