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君死了。
奔波在尋找明霄仙尊的路途中的幾名魔修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這個事實,善君能掌控他們當然靠的不是什麼恩威並施,而是在他們身上下了一種名叫追魂符的禁製,借此牽引著他們身上一縷魂魄,但凡他們敢有一絲不臣之心,這一縷魂魄就會在追魂符的作用下化為飛灰。
魂魄被掌握在他人手裡的感覺實在不好受,他們儘心竭力給善君乾活,也是想著能求一個恩典解開身上的追魂符,沒想到明霄仙尊還沒找到,善君先死了。
掌握追魂符的人神魂俱散,追魂符當即碎裂,被牽引在善君手中的一縷魂魄返回到魔修身上,他們還沒來得及喜極而泣,緊隨著這一縷魂魄返回的命令就響在了他們的神魂中。
這就是追魂符的另一個作用了,當追魂符碎裂時,主導者可以向被掌控者下最後一個命令,這個命令會緊緊纏繞在那一縷魂魄上,除非命令被完成,否則它就會成為心魔,終生追隨在魂魄主人身上。
——何其歹毒!
魔修們大喜又大悲,恨不得找到善君的屍骨在他身上踏上一萬隻腳,把他碾進世間最肮臟汙穢的地方才好。
依他們看來,善君那樣心腸惡毒的家夥,絕對會給他們下不可能完成的命令,好拖著他們一起死了算了,誰知道等他們心如死灰地去看那條命令時,紛紛愣了一下。
不是因為猜中了善君的想法,恰恰相反,這個命令對他們來說簡直可以完成的太容易了。
——銷毀萬人血,殺掉東阿王世子。
幾名魔修麵麵相覷,一瞬間都有點懷疑自己的神智是不是出了問題。
“這萬人血,不是取來給尊上用的嗎?之前他這麼上心,現在……說銷毀就要銷毀了?那尊上……”一人遲疑著開口,他倒不是真的關心鳴雪魔尊的死活,隻是下意識地不敢相信善君的為人。
善君之前把尊上的事情樁樁件件都放在心上,為了喚醒尊上想儘了辦法,不惜背上因果屠殺凡人,好不容易才取夠了萬人血,奉上血的那天他們都看出了善君狂喜的心情,怎麼一言不合就要銷毀了?
若不是追魂符的碎裂無法假造,他們甚至懷疑善君這是詐死,要借著這個機會玩弄他們。
有人冷笑出聲:“誰知道善君那個瘋子是怎麼想的,總歸既然他如此說了,我們就如此做,銷毀萬人血,殺了那個東阿王世子,之後我們便可以逍遙去也!”
餘下幾名魔修聞言紛紛應和:“是,不管他怎麼想的,這個瘋子喜怒無常,說不定就是想拉著魔尊一塊兒去死,讓他們自己到底下掰扯去,我們隻管做了我們的事情。”
“是極,那我們便兵分兩路,一隊去找萬人血,一隊去殺那個凡人世子。”
幾名魔修商議定了,當即掉頭往回,向著東阿王府撲去。
他們雖然被善君欺壓得不成樣子,但到底也是到了魔嬰境的高手,進入王府如入無人之境,隨手擒了一名侍女逼問出東阿王世子的下落,縱身便往觀潮樓掠去。
外界風雨如驟然,小樓中卻是一派靜謐,藥木仍舊燃著,香氣作用下,侍女們都沉沉睡著,被善君打暈了的尤勾也倒在床榻前昏迷不醒,阿幼桑正巧提著一籃點心從廚房回來,迎麵就和幾名魔修撞了個對臉。
阿幼桑愣了一下,魔修們卻沒有發愣的,為首的魔修渾然沒有把這個穿著侍女服飾的女子放在心上,隨意地伸出一隻手擊向她的天靈蓋,眼見這女子就要血濺當場,下一刻,眼前人影就是一散。
“嗯?”魔修不由怔了一下,“此處怎會有修道者?”
他沒有往彆的方向猜,隻以為是東阿王聘請了修道者來保護他兒子的,實在也是因為阿幼桑本身實力不濟的緣故,看起來不像是正經門派出身的修者,更像是權貴人家特意豢養起來送去修道以保護自家安全的散修。
阿幼桑臉色卻是大變,這些魔修要去的方向隻有一座觀潮樓,他們的目標顯而易見的就是大祭司!
她心下急切,急著脫身趕去大祭司身邊,奈何這幾名魔修都不是吃素的,她長久侍奉在巫主身邊,加之天賦有限,本身實力就不行,全靠身上千奇百怪的蠱毒和層出不窮的法寶抵抗攻擊,眼見她不要錢似的拿出各種法器,魔修們眼裡都出現了貪婪之色。
一人猛然收手,眯起眼睛道:“這小妮子來曆不凡,身上寶貝多得很,抓了她,哥幾個平分法寶!”
此言正中魔修們下懷,一時間攻勢頓時猛烈起來,阿幼桑額頭汗水涔涔,手中握住了一截瑩潤的玉管,再次向著不遠處的觀潮樓看去。
令她失望的是,觀潮樓始終一片靜謐,好似全然不知這邊的動靜一般。
阿幼桑知道自己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這裡有人來截殺她,怎知觀潮樓那邊境況如何呢?說不定也有魔修進去了,否則以尤勾的警惕性,不可能這裡打成這樣子她都不出來看一下的……
心知再猶豫也是無用,阿幼桑手中猛然用力,捏碎了那一截玉管,一時間雪亮的白光綻出,好似平地裡升起了一顆太陽,光芒籠罩住阿幼桑全身,穿透了東阿郡陰雨沉沉的天空,與此同時,萬裡之遙的極東之地,佇立在天穹儘頭的危樓應和般散發出朦朧的淺光,懸掛在簷下的鈴鐺無風自動,撞擊出了悅耳的聲響。
樓中男女老幼同時仰起了臉,神情驚疑不定地互相對視,下一秒,他們的臉色就全變了。
危樓有靈,牽係巫主安危,與危樓呼應的玉節斷裂,金鈴搖動,是巫主有大難的警告。
“阿幼桑不在!尤勾也找不到!”反應快的青年奔回來大聲道。
“……好像很久沒看到她倆了。”婦人沉著臉思索。
“頂樓上不去!我在外頭傳音,大祭司一點反應都沒有!”匆匆跑下來的青年臉色慘白,“大祭司從來不會不理我們的……”
所有人的神情都變得凝重起來,拄著拐杖的老者發了狠,用拐杖用力敲擊地麵:“喚醒危樓!去接大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