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翰屾隻聽人說讀書多了,就會厲害了,他以前想著,都說什麼文弱書生,讀書讀多了有什麼用?現在看著喬宜貞,模模糊糊意識到,好像是隻有讀書讀得多了,才能夠像是這位叔母一樣。
她好厲害,什麼都會!
喬宜貞鬆開了莊翰屾,看著他晶晶亮的眼睛,手指點在宣紙上,“你看,好好練字,這筆就像是你的手指頭,你想讓它做什麼就做什麼,就可以做出你想要的畫了。”
“書中還有許多的道理,現在你因為是讀得太少了,尚且不能理會其中的意思,倘若是多讀一些,就會發現,你想過的事情,許多古人也想過,雖說大家不在一個地方,卻又有心中貼近的感覺。”
“讀書不是一蹴而就的,慢慢來就是,你看長生的字還不錯,其實也是練出來的,一開始可說不上好,他動不動哭鼻子發脾氣。”
莊翰屾對學習沒有了抵觸心理,喬宜貞就教他方法。
如何去觀察字的結構,如何去看細微的筆觸。
練字也是有竅門的,隻有帶著思考去學習,才會有所提高。
莊翰屾說道:“叔母,我還有一個疑問,我有時候看一會兒就會走神。”
“有沒有沙漏?”
莊翰屾翻箱倒櫃找到了沙漏。
昌平商行不光是溝通南北,還會買賣海外的東西,沙漏就是舶來品。
這沙漏莊翰屾當做玩具來玩的,因為覺得太單調,很快就不愛玩,藏了起來。
而喬宜貞是用沙漏作為計時工具使用。
池嘉木、池子晉的學習習慣很好,唯有池長生坐不住,當年教導小胖子的時候,喬宜貞就是去商行裡買了沙漏,利用沙漏培養池長生集中注意力的習慣。
喬宜貞現在把這個辦法交給了莊翰屾,利用沙漏計時,他隻需要在沙子落下之前集中精力就好,一點點提高,最終集中精神達到半個時辰就可以了,然後休息半刻鐘時間,再開始學習。
“在學堂裡都是要學一個時辰時間才會休息。”
喬宜貞說道:“你想想看,夫子是不是一般會講小半個時辰,讓你讀書,這個時候就是休息的時間,每次集中注意力最多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就夠用了。你也試試看好不好?”
莊翰屾點點頭。
喬宜貞寫了一個永字,再拿出了沙漏計時,莊翰屾看著沙子順著細小腰線漏下,提筆慢慢寫了永,寫一個字就按照喬宜貞的辦法去看自己哪兒寫的不好,再繼續寫下一個字。
一連寫了三十多個字,正當莊翰屾覺得注意力有些散了的時候,發現計時已經快到了,他連忙集中精力繼續往下寫。
差不多有大半刻鐘時間,莊翰屾覺得這法子似乎也沒那麼難。
莊翰屾正想要和喬宜貞說自己真厲害,就聽到喬宜貞的鼓勵:“屾屾很厲害,隻要多練習,很快就會越寫越好。”
莊翰屾紅了耳根,心想著,下次再見到叔母的時候,自己肯定可以連續寫半個時辰的大字。
要是一天練個十來回的大字,說不定比池長生寫得還好!
等到喬宜貞離開了莊家,章氏很快就發現兒子的進步很大,以前寫字大小不一,歪扭得讓人不忍直視,現在寫字飛快脫離了蒙學標準,齊整方正有的字還隱隱可見一些風骨!
莊翰屾的表現是後話,現在的喬宜貞換了一身衣服,入了莊家的座。
老太太的眼睛有些紅腫,莊昌也不像是一開始冷淡的態度,頻頻給兩個池蘊之、兩個孩子夾菜。
莊昌的態度改變,是因為池蘊之私下裡的話。
那位嬤嬤是侯夫人的身邊人,做了不少惡事,而四弟疏遠莊家,實際上也是為了保全莊家,當年的侯爺尚未中風,隻消出手,剛到京都的昌平商行就會被碾壓而死。
當年是莊昌撿到的池蘊之,包括池蘊之以前在莊家的小名,知知兩字都是他起的。
他恨四弟疏遠了莊家,讓人來羞辱莊家,又忍不住關注他,他自然比章氏更清楚池蘊之不過是個閒散世子。
鋪天蓋地的愧疚淹沒了莊昌,道歉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池蘊之阻止了,所以現在的莊昌能做的就是對池蘊之好一些,再好一些!
養兄的熱情讓池蘊之吃得有些多了。
飯後,莊家一群人把世子夫妻送到了大門口。
“剛剛知知把藥膳方子給了我一份。”老太太在門口握住了喬宜貞的手,期盼地說道:“下次要來之前使喚人說一聲,咱們都提前準備好。”
喬宜貞應了下來,對著老夫人說道:“我還和嫂嫂說了梁公公的事情,還等著嫂嫂給我消息。”
章氏點點頭,對著有些疑惑的公婆說道:“爹、娘,等會和您細說。”
“哎。”老太太應了下來。
喬宜貞牽著兩個昏昏欲睡的孩子上了馬車,“你們先回去?我和你們爹爹回喬家?”
一聽到要回喬家,池長生就說道,“我和二哥也要去!”
池子晉揉了揉眼睛,打了一個哈欠,“我和弟弟在馬車上小睡一會兒,我們也要去外祖家中。等回到了,娘再喊我們起來。
喬宜貞點點頭,讓馬車行得更慢一些。
兩個孩子本來都靠著喬宜貞,等到睡著了之後,池蘊之就和喬宜貞換了座位,讓兩個孩子枕在他懷中。
莊家是在城西,而喬家是在城北,因為馬車行得很慢,差不多花了大半個時辰到了喬家。
喬家守門的婆子看到了喬宜貞掀開簾子,手腳利落拆下了門檻,讓馬車入內。
喬宜貞剛下了馬車,就看到了一位頭戴褐色卷雲紋抹額的老太太站在馬廄前,她精神矍鑠,仔細打量著喬宜貞,“好些了沒有?”
“祖母。”喬宜貞上前一步行禮,池蘊之也是如此。而兩個孩子也揉著眼睛喊人,“外曾祖母。”
老太太的表情有些嚴肅,聽著兩個孩子喊人好看了許多,緊接著仔細打量著喬宜貞,之後沒有好氣地點在喬宜貞的腦袋上。
“上次就說了讓你不要去探監,你非要去,你是不是病了?怎麼瘦這麼多。”
老太太點得用力,看的池蘊之有些心疼,對方是喬宜貞的祖母,他又不敢說什麼,隻能夠自己表情變化不定。
喬宜貞的祖母姓馮,馮老太君看著池蘊之的模樣,就笑著說道:“世子還是老模樣,會疼人,心疼咱們貞姐兒。”
她夫君喬老太爺到兒子喬侍郎都不怎麼喜歡長青世子,馮老太君倒是挺喜歡這個年輕人,學問差一點也不打緊,這孩子她第一次見到就知道,池蘊之的滿心滿眼都是貞姐兒!
事實證明她也沒看錯,池蘊之與喬宜貞成親多年,一個通房小妾都沒有,一心守著她的貞姐兒過日子。
而且池蘊之看著就好看、精神!他要是和孫女兒生孩子,一定生出來個頂個的好看。
果然,喬宜貞的三個孩子,從池嘉木到池長生都是好看的孩子。
被打趣的池蘊之連忙拱手,“宜貞先前去探望祖父,也是因為擔憂祖父的身子,是人論孝事。”
提到了丈夫,馮老太君沒好氣地說道,“咱們這府裡頭誰不擔憂呢?老頭子年齡一大把了,還那麼倔,讓全府上下都跟著操心。你看看你嶽父,現在在戶部做冷板凳,再看看貞姐兒瘦得脫了相,那老頭子真是的!”
這話池蘊之就不能接了,喬宜貞看著生機勃勃的老太太,想到夢中自己死後沒多久,祖母也去世了,心中一疼,上前挽住了馮老太君的手臂,“祖母,您先前可不該訓我,還說萬事不用我操心,結果我回去就病了好大一場,還當真準備萬事不操心了……”
她當時半條腿已經踏入到了閻王殿裡,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看到了那本金色書,知道她的孩子們的命運,她喬宜貞硬生生邁開腿從閻王殿走出來了!
她喝藥,她努力吃飯,她努力去行走,讓自己的身子快快好起來,重新去操心她的家事。
喬宜貞同老太君說道:“就像是蘊之說的,祖父是我的親人,他的事情我怎能不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