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宜貞笑了起來,隻是對麵人看得出來,這笑可不是真心。
果然孫女兒說話意有所指。
“祖父,如果說表哥外放是有我的緣故,這次選了個這樣的京官,是為了您。表哥這一去一回,十多年的時間都為了咱們喬家人奔波,他的才學您很清楚,先前離開的事情不論,這次怎麼都不該選這樣的京官。”
喬宜貞因為生病耽擱了不少時間,沒時間和祖父繞圈子,她握住了欄杆,看著祖父,那雙清淩淩的眼帶著銳利的光。
“祖父,隻要您還在牢中,所有人都會牽掛著,記掛著,就連我也是,倘若是您堅定了信念,做孫女兒的難道真的會死攔著?孫女兒是跟著您讀書的,知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但也想要知道,您的信念是什麼。”喬宜貞緩聲說道:“就同我說說看,你的奏本是什麼。事情或許會有什麼回寰餘地,是不是?”
喬聿所在的牢房是天牢裡最好的一間,他身後甚至有一扇小窗,可以讓些許光透入進來。
光中的懸塵上下浮動好像也在攪亂他的心,本已經堅定的心又動搖了,就像是喬宜貞說的,就算是自己要一條路走到死,也得讓眼前人知道,他是為什麼而死的。
再看看孫女兒堅定的眼睛,喬聿歎了一口氣,“罷了,這倔脾氣和我一模一樣。還有這等殺人誅心法,也是和我學得。”
老太爺嘀嘀咕咕了一句,他沒有真和喬宜貞生氣,就如同他說的,孫女兒的作態和他自己是一模一樣。
嘀咕了一會兒,喬老太爺說道:“罷了,我和你說說事情的始末,也讓你知道你祖父我是犯了什麼忌諱。”
喬宜貞坐在圓木凳上,聽著祖父說著當時的事情。
在祖父的敘述裡,喬宜貞確定了先前的猜測。
表麵上來看,喬聿是劍指貴妃,實際上是借由貴妃提醒聖上,靈州不可攻。
提到了靈州之亂,喬聿的表情哀痛。
“貞姐兒,我這個提議最對不住的就是靈州百姓。他們也是我大齊的子民。我哪兒不知道靈州在受苦,那西南乾旱,圖爾齊的人怎麼會好生待我大齊子民,聽說竟是有食人的事發生,太可怕了,那裡就是人間煉獄。隻是……”
喬聿一度說不出下去,最後聲音也很是沉重,“聖上仁心,想要解救靈州人民於水火之中,但是……但是這大齊好不容易緩過來,靈州確實是要奪回的,但是絕對不是現在。”
京都仍是太平之相,而靈州卻是人間煉獄,喬宜貞聽到了這個消息,有些失神。
她的唇抿成了一線,聽著祖父繼續說,朝堂其實也分成了兩派,一邊覺得應當解救靈州百姓,另一邊覺得應當緩一緩。
倘若是沒有那個夢境,現在的喬宜貞隻怕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有了那個夢,她便知道,這一仗非但沒有奪回靈州,折損了許多的人馬,聖上受傷,整個大齊也是元氣大傷。
喬宜貞又和祖父細問了一些事情,等到差役過來敲門才要離開。
“丫頭,”喬聿雙手握住了欄杆,“你莫要攪入得太深了。”
他知道勸不住自己的孫女兒,隻能夠這樣說。
喬宜貞心想著夢中祖父都可以安全離開天牢,這次定然也是有辦法的,於是頷首道:“辦法總是有的,事在人為。”說完之後,喬宜貞笑著說道:“您不想牽累家人,我也是如此,事情的輕重我知曉的。”
“哎呦你可真是!”喬聿一拍自己的大腿,眼睜睜看著孫女兒離開。
“這都算是什麼事啊。”喬聿等到孫女兒離開了,長歎了一口氣,他養得喬宜貞,太清楚最後的表情是什麼含義了,孫女兒能夠用什麼法子阻止帝王?他一想就覺得頭疼。
喬聿最後想著,起碼孫女兒知道還要保全家人,應該做事會有分寸。
他在牢中什麼都不能做,隻能想著下次倘若是溫澤宴來探望,讓他盯著點喬宜貞了。
*
從地下越往上走,越可以聽到外麵風流動的聲音。
等到離開了天牢,見到了太陽,喬宜貞的感覺是恍如隔世。
麵前擺放了火盆,喬宜貞跨過了火盆,用柚子葉給自己淋水的是閔寶彤。
閔寶彤把手中的柚子葉給了銀杏,笑著說道:“我和綠玉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銀杏姐姐,問了一下時辰,就沒去茶樓裡等著,乾脆在這裡等著夫人。”
喬宜貞:“多謝你。”
閔寶彤臉上紅撲撲的,羞澀地說道:“我能喊你一聲喬姐姐嗎?喊夫人總覺得有些疏遠。”
“好。”喬宜貞說道,“沒外人的時候暫且這樣叫著,倘若是有外人的話,還是喚我喬夫人吧。”
“為什麼?”
喬宜貞解釋說道:“你與池家三公子訂婚在即,入門之後要喊我一聲嫂嫂,現在喊我姐姐,旁人聽到了隻怕要笑話你。”
“可是,我不想嫁給池青霄。”閔寶彤的聲音雖然很輕,卻異常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