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雲寺的占地麵積很廣, 院子裡種的多半是銀杏樹,大約是山頂的溫度低,山下的銀杏還是綠色, 福雲寺裡的銀杏已經成了片片金黃色。
一片片扇狀的銀杏葉翩然從枝頭落下, 碎金落了一地,因為才下了雨,葉片黏在地上, 小沙彌掃得認真才能夠把樹葉歸攏在一起。
掃地也是修行的一課, 寺裡的小沙彌低眉斂目認真掃著地, 就算是這中間樹葉悠悠飄落,也不在意。任由落葉起伏, 他自精心掃地便是。
梁公公站在銀杏樹下,見到來接待自己的是印圓大師,見禮之後, 汪遊留在外間去一尊尊拜神佛,梁公公與印圓大師入了靜室。
坐定之後,梁公公開口:“印塵大師是去見了長青世子?”
梁公公來福雲寺隻是難得有了好奇, 難道長青世子身上的佛緣竟是如此深厚,能夠讓福雲寺的住持撇開自己去接待他們一行。
印圓大師雙手合十,“住持不在京都,寺中的諸多事物是貧僧負責。”
梁公公失笑著搖頭,心想著世子妃的語氣誇大了, 還說長青世子隻要想見印塵大師就可以見著, 哪兒有這樣的事?現在不就是沒見著嗎?
“上山前, 正好看到了長青世子等人也到了福雲寺, 世子那邊,寺中是誰去見的?”
“宏遠師叔。”
梁公公驚異了一聲, 他過去常來福雲寺,也知曉這位僧人,這人也可以當得起一句高僧,甚至梁公公懷疑,若不是宏遠大師的年齡太長了,按照寺中人的說法,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圓寂,這住持之位應該當是落在他身上的。
宏遠大師已經多年不見外人,這印塵大師不在寺中,竟是讓宏遠去見長青世子?
“這是印塵大師交代的?”
印圓大師頷首,“住持在離開寺前曾說過,長青世子身上輪回因果層層疊加,他若是不在京都的時候,讓宏遠師叔去助長青世子一二。”
“輪回因果?”梁公公不大明白這個詞,心想著難道是佛家用語,所以他不懂?
“還請印圓大師解惑。”
印圓大師麵露羞愧之色,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號,“住持天分卓然,師父在世的時候曾言說,住持若是十年之後會比師父自己更為法力高深,可以窺見群星之命。貧僧慚愧,空長了住持數十歲,在佛法上遠不如師弟矣,住持先前所言之事,貧僧不明。”
梁公公隻是下意識地想要弄清楚,畢竟這些事回宮後都可以與萬歲爺說,現在印圓大師也不明了,便也不深究輪回因果之事。
梁公公說道,“原來是這般。”
梁公公又與印圓大師說了幾句話,便說自己要淨手。
這閹人除了壽命會短,身體不大好之外,另外的缺陷就是如廁頻率遠大於正常人。
所有的內侍在淨身之後不急著學規矩,第一課是要學會如何憋著。
梁公公淨手之後,也不急著回靜室,而是慢悠悠在寺廟裡走著。
山間空氣清新,鼻尖是淡淡佛香,隱約可以聽到有僧人在做功課,木魚聲不斷。
“小和尚,我來幫你掃地,你是不是中午沒有吃飽飯,力氣不夠?我力氣很大的,一會兒就可以幫你掃完。”
小姑娘聲音讓梁公公下意識看了過去,說話的姑娘梳著雙丫髻,是侍女打扮,說話劈裡啪啦透露出爽利的氣息。
小和尚連連擺手,又是對小丫鬟雙手合十。
小丫鬟顯然不明白對方的意思,笑著說道:“我看你慢悠悠掃地,這樣可得掃到什麼時候啊,隻怕到了天黑,視線不好了也不好掃地了。我力氣大中午也吃的飽,我來幫你,小師父,不用客氣,這點小忙,我是可以的!”
這掃地本來就是小沙彌的功課,他這次不光是擺手,還不住地搖頭,而他拒絕沒有什麼用,刷的一下被小丫頭奪走了掃帚。
“不用感激我。”小丫鬟說道,“我也是替我家小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那小沙彌似乎是不會說話,漲紅了臉看著丫鬟,又看看對方手中的掃帚,最後丟下了丫鬟急匆匆地反方向急走。
小沙彌掃地是做功課,掃得細致與耐心,而小丫鬟掃地就是掃地。
她拿著大掃把重重壓在地上,刷刷刷地一掃,發出了巨大的聲響,也把黏在地麵上的銀杏葉片刮起來,歸攏到了一起。
三下五除二,這丫鬟乾活也像是她說話一樣,風風火火的,掃地的速度就像是她說的,可一丁點都不慢。
但是梁公公看著她乾活乾得風生水起,就想笑,走到了距離那丫鬟的位置近一些,開口說道:“你這小丫頭不應當奪了和尚手中的掃帚。”
綠玉被梁公公的聲音嚇了一跳,小丫頭幾乎原地起跳,“哇,你嚇到我了,怎麼沒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