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冠國半信半疑:“你有料?”
沈邦n瑟:“我妹子在南京上大學,你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在南京上大學跟“驚天大料”之間,有關係嗎?
柳冠國茫然。
劉盛忍不住皺眉:“趕緊的,有料放料,嘰嘰歪歪半天,扯什麼南京北京,沒放出一個正經屁。”
沈邦也不生氣:“我給你們提醒一下啊,南京距離哪近?安徽;安徽有什麼?山桂齋;我們昨天一直被什麼問題困擾?對了,那就是大佬為什麼來湘西。”
幾個人中,邱棟話最少,腦子卻最快,立馬理出了頭緒:沈邦的妹子在南京讀書,離著山桂齋不遠,而山桂齋的門戶是對所有山戶敞開的,也就是說,她去那走動頻繁,有很多機會能聽到第一手消息……
邱棟脫口問了句:“她聽到什麼了?”
沈邦向他豎了豎大拇指:“大棟這腦子,杠杠的。我跟你們說啊,昨兒晚上,我就去問她了,她也不知道大佬為什麼會來湘西,但她聽到過一個事兒,沒準兩者之間有關聯。當然了隻是猜測,也不一定……”
劉盛想捶他:“能不能說重點?”
沈邦瞥了他一眼:“這不正要說嗎?”
他左右看看,壓低聲音:“說是上兩個月,水鬼去了山桂齋。”
這話一出口,每個人臉上最先浮現出,不是驚訝,反以困惑居多。
劉盛甚至沒反應過來:“水……水鬼?”
柳冠國也有點怔楞。
水鬼,倒是聽說過,這世上有山有水,既然有山鬼,那有水鬼也不稀奇啊。
據說水鬼是沿大江大河居住的一群人,和山鬼一樣,其中的少部分人天賦異稟,與水同脈同息,可以在水底呼吸——柳冠國曾經一度懷疑,《水滸傳》裡那個可以在水底伏七天七夜的浪裡白條張順,就是以化名出來混江湖的、水鬼的扛把子。
沒錯,化名,因為水鬼極其隱秘,山鬼也算低調了,但和水鬼一比,就成了騷包:單看今天這陣仗就知道了,那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廣交朋友,不像水鬼,人家關起門來,隻和自己玩。
所以,外界幾乎沒有水鬼的傳聞,就連山鬼裡,都有好多人根本不相信水鬼真的存在。
……
沈萬古第一個反應過來,雙眼放光:“水鬼,臥槽,聽說他們個個都長得很難看,全身浮腫,膚色慘白慘白的。”
劉盛莫名:“是嗎?”
沈萬古煞有介事點頭:“你想啊,天天在水裡泡,能不腫?”
劉盛覺得這話頗有道理:“那他們靠什麼生活啊?”
沈邦也不知道:“抓魚吧,八成是搞水產的,挺窮。”
說完這話,鼻翼誇張地翕動兩下,似乎真有水腥窮酸氣撲麵而來。
柳冠國持反對意見:“水裡能淘金吧,聽說早些年,金沙江邊都是淘金客。”
沈萬古嗤之以鼻:“金沙,還沒米粒大,能有多少錢?我就算它有個金礦,一比七十七,誰贏?”
幾人互相對視,均油然而生無上之自豪感,就跟那七十七個山礦是掖在他們枕頭底下似的。
隻邱棟沒參與這調侃,他眉頭微擰,喃喃說了句:“他們怎麼來了啊,不是說,山水不相逢嗎?”
……
按理說,山連著水,水接著山,“山水有相逢”是再自然不過了,但山鬼這頭,但凡說起水鬼來,必然會提到一句“山水不相逢”,原因不明,似乎兩家都認為,老死不相往來最好,一旦往來,準沒好事。
沈邦也說不清楚,含糊其辭又大肆渲染:“這哪能知道,我妹子也就聽到點邊角料,說是水鬼家來了兩個人,一個老太婆,還有個不男不女紮小辮的,兩人都全身浮腫,臉色慘白,進山桂齋的時候,全身上下還在滴裡搭拉往下滴水……”
我去,太有畫麵感了,聽起來跟池塘裡的死人詐了屍出水似的,劉盛撫著胳膊上一粒粒l起的雞皮疙瘩:“然後呢?”
沒然後了,沈邦說:“然後……你就要問大佬了。不過,據我推測吧,他們可能是來借錢的。”
因為窮嘛。
***
十一點過,客人陸續到達,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窮富美醜,那真是跨度巨大,連飯店經理都跑來跟接待台的二沈咬耳朵:“你們家這些親戚,還真是什麼樣的都有。”
沈萬古還沒來得及答話,手機屏上跳出一條群消息,劉盛發的,迫切之意直欲突破屏幕:“快快快,要看大佬的,後門!”
沈萬古拔腿就跑,沈邦遲了一步,又不敢讓接待台放空,隻能眼睜睜看他背影,抓心撓肝。
運氣不賴,沈萬古拐過牆角時,正趕上孟千姿一腳跨進門去,驚鴻一瞥。
許是察覺近側有人,她還朝沈萬古的方向偏了一下頭。
沈萬古隻看見她一身都是黑,裡頭緊身,外頭風衣,中筒馬靴,一頭長發散成波浪——他當然不知道那是辛辭早上拿卷發棒現卷的,說是為了增加氣場,如果知道了,他一定會發表意見說禿頭才是最有氣場的,因為無招勝有招,無毛勝有毛——側頭時,許是黑色眼罩映襯,一張臉精致與悍戾並舉,脖子上一根極細的絞絲貼頸項圈,上頭棲一隻碩大的老銀蜘蛛,蜘蛛極逼真,肚腹是一塊上好老南紅,步足根根扒張,就跟趴在頸上吸她的血似的。
……
回到接待台,沈邦急不可耐:“怎麼樣?看到了?”
沈萬古握住沈邦的手,激動地往死裡攥:“跟我想的一樣一樣的,沒丟我的人!”
他自己樣貌稀疏平常,三十剛過頭發就脫得遮不住腦袋了,對孟千姿的要求倒還挺高,覺得她但凡有一處不到位,都是不可原諒。
沈邦與有榮焉,用力回握:“我早說了,大佬要是不行,祖宗奶奶都不會答應的。”
兩人正忘情,不遠處一聲咳嗽。
臥槽,來客了,二沈瞬間正常,沈萬古咳嗽著拿過邊上的簽到簿,沈邦清著嗓子捧起ipad。
抬頭一看,還排了兩,打頭的那個是個六十來歲的老頭,穿乾淨筆挺的藍布褂子,斜背洗得泛白的綠軍包,正往前遞請帖:“叭夯寨,馬二嘎。”
沈萬古驗了帖子,為表禮貌,站起身子雙手奉還,滿臉堆笑往裡請:“直走,右轉,進大廳就是,按號入座就行。”
說完,轉向下一個。
這人約莫四五十歲年紀,一頭糟糟卷發,還架了副黑框眼鏡,喜笑顏開地往前遞請帖:“辰字頭的,李長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