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況美盈重又坐起, 擁著毯子把事情想了一回,隻覺整個身子都在栗栗發顫。
得把事情告訴江煉。
她摸起手機,才點開江煉的微信對話, 又放下了:淩晨兩點,他怎麼可能還醒著看消息?更何況, 這兩人的手機, 還是她給設的晚十二點後消息免打擾呢,當時把韋彪給感動的, 直誇她體貼。
客棧不比酒店, 並不設內線電話,等到明早再講,又恐會誤事、夜長夢多,況美盈思忖幾秒,索性開燈下床,在吊帶睡裙外頭裹了件薄外套,輕手輕腳打開房門。
走廊裡極其安靜, 燈光昏暗, 這一層本該有兩個人巡夜的, 也不知道哪兒去了,況美盈拿手指輕輕叩門, 聲音也儘量壓著:“韋彪?江煉?”
這聲量,裡頭的人醒著都未必能聽到,更彆提是在熟睡了,況美盈有些猶豫, 韋彪和江煉是自己人,驚擾了就驚擾了,但這夜深人靜的,聲響一大,勢必影響彆的住客,她家教很好,打心眼裡反感做這種沒素質的事。
要麼,還是回去打手機?沒準手機屏一亮一滅的,能把兩人給晃醒?
正舉棋不定,忽然聽到一聲輕微的格棱聲,像是很小的金屬環圈落地。
況美盈一怔,循聲看去。
這是二樓,一層約莫十幾間房,上下的樓梯在中央處,走廊裡的人除非走近去瞧,否則是看不到樓梯上的情況的。
那聲響傳自樓梯口。
像是回應她的目光,有一枚金色的戒指,緩緩地、緩緩地,從樓梯口處滾了出來,勢頭用儘,孤零零立於地麵,像隻沒瞳仁的眼。
誰掉了戒指,巡夜的人嗎?
況美盈預計那人會下來撿,居然沒有,那一記格棱的輕響之後,再無聲息。
怪了,總不會是憑空出現,難道是那人丟了東西卻沒發覺?況美盈忍不住朝那頭走,幾乎快走到樓梯口、離著那戒指還有一步之遙時,她又停下了。
人對危險是有直覺的,多少而已:這深夜的氣息裡摻雜著某種未知的詭異,仔細聽,那看不到的、通往上行樓梯的牆後,似乎有人的輕微呼吸聲。
誰在那兒?聽到動靜為什麼不出來瞧她,反而要掩身在牆後呢?
況美盈盯著那道牆的棱線,幾乎屏住了呼吸,這異乎尋常的安靜反讓她心頭猛跳,頓了頓,她腳跟抬起,動作極輕地倒退後挪。
不管牆後正在發生什麼,她都不想被攪和進去,隻盼著沒人察覺到她的存在,讓她能安全地退回房間。
遲了。
牆後探出一張人臉。
白水瀟。
那張臉依然蒼白,嘴唇卻嫣紅,發髻斜堆,有幾縷鬢發散下,和之前判若兩人:白天見到的白水瀟是柔弱的、溫情的,讓人見之生憐,現在卻是剛硬的、生冷的,眸子裡充滿了攻擊,像盤纏著蛇,隨時都會吐信。
況美盈腦子裡嗡的一聲,腳下如同生了根,再拔不動了。
其實光是這張臉,未必能把她嚇到,壞就壞在,那通噩夢之後,她思前想後,腦補了太多,而這張臉,也意味了太多。
白水瀟從牆後走了出來,垂下的右手間攏了把細長的手術刀,左手鬆開時,牆後有什麼東西,癱滑倒地。
況美盈直覺,那應該是個人。
她全身發寒,第一反應是要喊,但是嘴巴張開,喉嚨裡嗬嗬地發不出聲音:她老毛病又犯了,受驚過度時,最嚴重會直接厥倒,其次是失聲,死活都喊不出來,江煉曾取笑她說,“氣象災害預警分藍黃橙紅四個級彆,美盈嘶聲裂肺地尖叫最多算黃警,說明事態還好,她承受得住。”
白水瀟眼中掠過一絲輕蔑,似乎對她這反應並不奇怪,手裡刀子一轉,衝撲上來。
這一撲像打破了某種平衡,況美盈腿上一輕,居然拔得動了,她轉身就跑,拚儘渾身的力氣衝向江煉和韋彪的房間。
其實,如果隻是想造出聲響,最好的法子是去砸就近的門,管它是誰住的呢,但況美盈極度驚駭之下,鑽了牛角尖,覺得隻有江煉和韋彪的住的那間才能救命。
隔著一兩米遠,她攥起拳頭縱撲著砸向房門——喉嚨發不了聲不要緊,拳砸腳踢,照樣能搞出聲響來。
拳頭就快挨到房門時,腿上忽然一緊,竟是被白水瀟一把拽住、生生往後拖開了去,眼見和棕茶色房門隻差那麼幾厘米,況美盈一顆心幾乎跌進穀底,但強烈的求生**迫使她迅速回身應對:隻覺眼前刀光一閃,想也不想,下意識格起手臂抬擋。
鋒利的寒涼從右臂直切到左臂,鮮血瞬間湧出,白水瀟皺了皺眉頭,正要再次揮刀,觸目及處,忽然怔了一下。
況美盈的血很奇怪。
這血湧出傷口,和常人無異,都是鮮紅色,但很快的,像煮沸了一樣,沿著血肉邊緣處翻泡、炸開,像跳跳糖,展開一連串細小的噴躍和崩炸。
人流血的時候,是這樣的嗎?
也虧得白水瀟這一遲疑,給了況美盈絕地反擊的時間,她奮起全身的力氣,一腳把白水瀟踹翻,轉身拚命爬到門邊,掄拳就砸。
嘭嘭的砸門聲最終幫她突破了失聲的封印,她聽到自己喉間逸出的幾近歇斯底裡的尖叫:“韋彪!江煉!”
***
孟千姿下來時,樓梯口左側的那半截走廊,已經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走廊儘頭處,真個如沸如羹,人頭攢動間,隻能約略看個大概:白水瀟挾著況美盈,以背抵牆,不住冷笑,韋彪似是想往前衝,又投鼠忌器不敢妄動,隻是大聲喝罵,江煉也在,雖沒韋彪那麼激動,但臉色凝重,顯見形勢不容樂觀。
山鬼這頭控場的應該是孟勁鬆,孟千姿聽到他揚高的聲音:“你以為,這麼多人,你能走得了嗎?”
白水瀟冷笑:“孟千姿都還沒發話,山鬼家什麼時候輪到你作主了?”
孟千姿喃喃了句:“這中氣十足的。”
白天不還病嬌地爬不起來嗎?
外圍的柳冠國忙迎上來,儘量言簡意賅說明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