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瀟總不至於好心到幫她潑水滅火吧。
江煉大吼:“孟千姿,快跳過來!”
特麼的兩人隔了至少十多米,她是猴子也跳不過去啊,孟千姿也吼:“我怎麼跳!”
眼看白水瀟抬手欲潑,江煉厲聲說了句:“你不跳,就活不成了!”
孟千姿看到他眼神和臉色都不對了,也隱約猜到背後不大對,手心都出了汗,心下一橫,正準備起跳,忽聽到“啊啊啊啊啊”由遠及近慘烈長呼,緊接著,有個人亂蹬亂抓、轉個不停,麻袋般砸穿火雲,又砸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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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神棍。
說起來都是淚,他是在那八個山戶之後下來的,一般人繩降,都得控製下降器:鎖住時是止滑,略微鬆開些便可下滑並控製速度,倘若全敞,那就是飛流直下了。
神棍的下降器壓根沒鎖。
是以後發先至,瞬間超越了那幾個山戶,那幾人不明就裡,看到這人勢頭如此淩厲,都不由得心中暗讚:好剛猛!
這一摔,把神棍剛學來的、還不熱乎的s技術操作摔去了天外,腦子裡隻盤桓著一件事:小煉煉說的,下滑的速度太高,超過3米/s,會燒繩的。
再加上下頭火影亂舞,濃煙障目,他還以為繩子已經呼啦啦燒起來了,嚇得魂飛天外,雙手亂抓處,抓到什麼就摁什麼,某一個瞬間,還真讓他摁對了,身子頃刻間止滑停住。
感謝天地萬物!
神棍篩糠樣哆嗦,下意識想抬手擦汗,這一下又完了:這不是開關,不是摁下就完了的,鎖扣並沒鎖死,摁壓的力道一鬆,又把他給釋放下去了。
孟千姿和江煉看到的,就是神棍的第二落。
落就落吧,這種時候,自顧尚且不暇,也實在顧不上彆人了,況且他落勢如此之猛,想幫忙也有心無力。
不過他這第二落,倒不是沒好處:白水瀟也愣了一下,手上那一潑略停。
江煉看得清楚,知道時機稍縱即逝,大吼:“就現在,跳!”
語音未落,他右腳在崖壁上用力一個斜蹬,身子帶動長繩,向著孟千姿直蕩過來。
死生由命了,孟千姿不再猶疑,覷準江煉的來勢,同樣用力一蹬,身子飛了出去。
同一時間,白水瀟盛水背簍裡的火油,也蛟龍般探至:要知道,半空中全是火蝙蝠,而火油又遇火即爆,一道油浪橫亙半空,瞬間就是條洶湧火橋,如同一張獠牙巨嘴,一口咬住了孟千姿幾秒前還停留著的那一處、熊熊燃燒起來。
孟千姿感覺到了身後燎來的熱浪,但管它呢,哪怕是燒著了也顧不上了,她緊盯住江煉過來的方位,行將擦近時,心頭如被冰水,瞬間下沉。
江煉的這一蕩,是鐘擺運動,也就是說,他蕩過來的勢頭,是漸高的,但孟千姿這一蹬躍出,最終必是個下拋物線,一上一下,中間就會有差——孟千姿躍出時,已經考慮到這一點了,所以儘量上躍,但沒想到,還是差了有一條小臂的距離。
江煉也看到了,好在這情況並非沒法補救:他覷準方位,腰臀用力,身子猛然仰翻倒吊下去,雙臂探長,一把就抓住了孟千姿的手腕。
從孟千姿自覺無望到手腕被牢牢握住,連半秒的時間都不到,她的情緒都還沒調整過來,身子已經隨著江煉一起,繼續往這一側急蕩——反而更趨近白水瀟了。
白水瀟完全沒有料到眼前還能上演出一幕空人接人,氣得幾乎咬碎銀牙,忽見二人蕩近,情急之下,伸手就來抓,離得最近時,孟千姿幾乎能看清她臉上被獸爪抓撓的、頰肉翻起的可怖傷口——然而依然也隻差了一條小臂的距離,這一擺勢頭蕩儘,瞬間折向,又向著另一側加速返去。
***
不過,事情還遠沒到可以樂觀的地步,必須儘量遠離白水瀟,萬一又蕩了回去、又挨一桶潑油,可就前功儘棄了。
江煉吩咐孟千姿:“我得用手,你抱住我的脖子,趕緊。”
說著,先鬆了一隻手。
孟千姿身體飛蕩,耳邊隻餘呼呼風聲,還不斷被蝙蝠撞到,尤其是傷口,一撞之下,疼得身體都在發抽,但也知道生死攸關,嗯了一聲,抓住江煉的胳膊就往上爬,待到終於抱住他脖頸時,江煉手掌自她後背探下,緊摟住她的腰,一聲悶吭,腰腿用力,帶起她的身子,硬生生又把倒翻的身體給擰正過來。
這時候,這一側也差不多蕩到頭了。
江煉一手摟住孟千姿,另一手儘量探長,想去抓住崖壁,隻恨胳膊不夠長,總差了距離,及至終於挨到,這繩擺的蕩勢又太強了,江煉一咬牙,後背向著崖壁撞了過去,手上緊抓,背上急蹭,接連拖行了五六米,終於硬生生靠著這血肉軀體的摩擦力,阻住了蕩繩的勢頭,把兩人給定住了。
這個位置,距離白水瀟那頭,足有三十來米,中間又時有凸起的崖石,暫時是不用怕她了。
由極動到靜止,片刻之間,恍如隔世,方才的凶險萬狀,當時不覺得,現在隻是想想,已然止不住後怕,兩人都喘得厲害,一時間,耳中聽不到彆的聲音,隻餘急促的喘氣聲和嘭嘭似欲脹破的心跳聲。
江煉蜷回扒在崖壁上的手,這才發現掌皮差不多都已經磨沒了,後背上火辣辣的一片,衣服肯定是磨爛了,就是不知道背上傷勢如何,隻希望千萬彆把骨頭都給磨出來。
他低下頭,想問問孟千姿怎麼樣,恰看到她緊抓在他一側肩胛的手。
她抓得很用力,纖長手指幾乎陷進他肩胛肉裡,指節處微微泛白,手臂還有些輕微發顫,顯是還沒緩過來。
江煉先不去打擾她,抬頭環視周遭。
火,又是火。
他抿了下嘴,眸色略顯昏沉,有生以來,關於火的記憶,從來不叫他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