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小海居然還挺有責任感:“按照規定,應該你睡,我放哨,因為你官大。”
什麼叫“因為你官大”?孟千姿懶得搭話了。
一行字寫完,再回頭看,史小海四仰八叉倚靠在一處,嘴巴半張,已經睡著了。
這睡得……可真香啊。
孟千姿從山鬼籮筐裡掏出一小捆塑料線,在兩人休息的外圍布防,這種塑料線是特製的,極細且透明,很容易繞縛在山壁的凹凸處,這樣,看似兩人是在角落裡小憩、周圍無遮無護,但其實靠近的那一段,都是或橫拉、或斜擋的細線——有東西過來的話,多少能擋一下,也是個預警。
做完這些,孟千姿才在史小海斜對麵坐下,長長籲一口氣,還是不敢闔眼,看史小海那睡相,嫉妒得心裡直泛酸水。
她想起江煉。
之前,也有過數次絕地遇險,每一次江煉都堅持值夜,儘量把睡的機會讓給她。
那時候,她睡得可真安心啊,沒操心過,也沒惴惴不安過,享受得還挺心安理得的——如今也要打起精神守護彆人了,怎麼反守護的是史小海呢?
不過……江煉現在,應該也是在熟睡著的,他難得能這麼睡著,沒心事,也不用為她擔心。
孟千姿笑,就當,她現在也同時看護著江煉好了。
她打了個嗬欠,兩手撐住上下眼皮,努力不讓自己睡著,然後默默計算著江煉那頭的時間。
七媽說,已經讓人去取那個盛家女兒的血了,取血很快,飛到青海也很快,慢的是進山這一路,靠人走、靠犛牛馱,怎麼樣也得……兩天吧?
她有點發怔。
兩天後,自己在哪呢?是出山了呢,還是繼續困在這呢?應該還……活著吧。
還有四媽七媽她們,不知道轉到哪一根山腸去了,往好處想,也許再等等,她們就會從某一邊繞過來了。
……
想睡卻不得睡時,時間總會過得特彆慢,這山有強磁,連防磁材料的機械表都癱瘓了,孟千姿隻能數數字計時,但她太累了,數著數著,會腦子裡一片空白、突然卡殼,還有些時候,會明明睜著眼睛,但忽然驚恐地發覺自己剛剛在打盹。
又一次數數字數到發怔時,邊上的史小海翻了個身,然後坐起來:“孟小姐,我要上廁所。”
這什麼日子啊,還得管人家屎尿屁。
孟千姿站起身,把通道一邊拉設的幾根塑料線解下,指了指自己看得到的地方:“就在那,轉過身,彆朝著我就行。”
史小海居然臉紅了,局促地攥著褲邊:“那樣……不好吧。”
孟千姿沒好氣:“我都不嫌棄你,你矯情什麼勁兒?”
史小海臉更紅了:“脫……脫褲子那種。”
我靠,這特麼是給她找事兒嗎?孟千姿瞪了史小海足有五秒鐘,壓下火來,吼了句:“走!”
最好是找到一條死路,把他扔裡頭,她在就近的岔道裡等,然而這兒沒死路,孟千姿沒辦法,隻好找了一條相對長的岔道,讓史小海去中央處方便,她在道口盯著:謝天謝地,史小海撿了閻羅的皮袍子,愛蹲蹲,愛脫褲子脫褲子,有皮袍子罩著,反正她看不著。
史小海卻尷尬到幾乎哭出來:“孟小姐,你能不能彆看著我啊?你看著我,我上不出來。”
孟千姿隻好轉過身。
史小海還是不行,他現在傻歸傻,羞恥心還在:上廁所會臭的啊,萬一再放個屁,會很響的……
他半蹲著,一點點往遠處挪。
孟千姿抱著胳膊站著,為了保險,還得跟他說話:“你每隔一段時間吭個聲,讓我知道你在那,不然你被人擄走了我都不知道。”
史小海嗯了一聲,繼續往遠處挪,快到儘頭處時,他也是實在憋不住了,起身就往岔道裡跑。
孟千姿聽到動靜,迅速回身,見到這情形,真是氣不打一處來,還不得不追,剛追過儘頭,想罵他兩句,一眼瞧見史小海已經蹲下了,同時聞到一股吃壞了肚子的臭味兒,又不得不退回來。
再退後兩句。
想想也是憋屈,她居然要做這種事兒,但凡她身邊有個能辦事的在,她哪需要做這個!
孟千姿捂住鼻子走開幾步,又吼他:“你能不能出個聲?”
過了會,她聽到史小海在那頭扔石子兒,還挺有節律的。
行吧,扔石子就扔石子吧,反正有她的避山獸在,也不會是石頭蟲子。
那單調的扔石子聲持續了好一會兒,史小海才慢吞吞從岔道裡出來,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意思,低著頭不敢看她。
這一身的出恭味兒,孟千姿捂住鼻子,懶得廢話:“走,趕緊回去。”
史小海含糊應了一聲。
***
回到休息的地方,孟千姿重新把塑料線拉好,回頭看時,史小海又縮在一邊,低著頭睡著了,大毛氈帽壓得低低的,皮袍子攏住了半張臉。
孟千姿完全沒了睡意。
不知道為什麼,史小海現在給她的感覺怪怪的。
她盯著史小海看了會,叫他:“史小海?”
史小海眼睛都沒睜,含糊而又不耐煩地嗯了一聲。
她找話說:“你上了廁所,怎麼不拿濕紙巾擦手呢?”
史小海連嗯都不嗯了,看那情形,是真快睡著了。
孟千姿盯著史小海看,她聞到了血腥味,還有詭異的臭味。
她心頭漸漸發涼,伸手摸握住了槍,卻還抱著一線希望:“史小海,你站起來一下。”
又提高聲音:“彆裝聽不見,馬上,你給我起來!”
史小海不耐煩地嗯了一聲,挪了挪身子,慢慢站了起來。
孟千姿看了他一會,猛然抬起槍口對準了他:“抬頭,彆低著頭。還有,睜眼。”
史小海慢慢抬起了頭。
他還是沒睜眼,嘴唇慘白,麵色詭異到了極點。
孟千姿也站起了身:“你是誰?”
話音未落,皮袍子底下突然竄出什麼東西來,與此同時,史小海的頭,骨碌碌滾落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