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1 / 2)

第九十五章

‘轟~’的一下,腦子就像被什麼東西炸開了一般,氣血不湧,驚怒攻心。賈赦不信邪的將那三十張銀票再重頭到尾的辨彆一遍。

沒錯,就是假的。

不光是假的,做工也極是粗糙。抬頭看看明亮的屋子,再想到那人非要半夜三更的時候交易...呸,什麼掩人耳目,不過是想要掩住他的眼睛,不叫他發現這些銀票的貓膩罷了。

似是想到了什麼,賈赦踉蹌的跳下床,隨即就不管不顧的朝屋外跑去。

門外侍候的丫頭和小廝見賈赦自己出來還愣了一下,隨即就發現賈赦隻穿了中衣不說,還光著腳的朝後院狂奔。

所有人都一頭霧水的看著賈赦,片刻後才反應過來的跟上去。

光著腳在府裡狂奔,賈赦仿佛都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一路跑到邢夫人正院時,才體力不支的扶著牆大口大口的喘氣。這時有追上來的小廝將袍子披在賈赦身上,正想著低頭將鞋給賈赦套在腳上,賈赦卻隻稍微歇了歇,就一甩肩膀,將搭上肩上的衣服甩掉又繼續不管不顧的去了邢夫人院西邊的小跨院。

這小跨院就是巧姐,惜春和邢岫煙居住的院子。鳳姐兒的院子給巧姐兒留了間屋子,這個小跨院裡邢夫人也給巧姐兒收拾了間屋子。不過自打巧姐兒離開後,這院子裡就剩下迎春和邢岫煙了。然而昨天迎春被賣了後,院子裡就隻有邢岫煙了。

邢岫煙不知道迎春發生了什麼事,可昨晚迎春離開時,邢岫煙並未睡下。今早又見迎春不在,心裡便總覺得這裡麵有什麼事。

迎春房裡的氣氛不對勁,大大小小的丫頭一早就守在迎春房裡,既不說話也不做事,仿佛在等著什麼。

邢岫煙去給大太太請安時,大太太還詫異的問她怎麼沒跟二丫頭一塊過來。

邢岫煙想了想,隻將她知道的告訴了姑母,“昨兒戌時末,姑父派人將二姐姐叫走了。”

邢夫人一開始還沒明白這跟迎春沒來給她請安有什麼聯係,不過她也不笨,眨眼間便倒抽了一口氣,“你是說二丫頭一夜未歸?”

邢岫煙點頭,“篆兒打聽過,說是一個丫頭都沒叫跟著,而且二姐姐去見大老爺時,還拿了兩個包袱。”

邢夫人聞言,也在猜測這是出了什麼事。可因著畏懼大老爺,邢夫人便隻叫了心腹王善寶家的去悄悄打聽消息,有心先裝糊塗應付著。

邢岫煙見此,深知此舉不妥,想了想提醒自自己親姑母,您到底是二姑娘的嫡母,如今庶女一夜未歸,誰都能裝糊塗,唯有您不能。“……好歹問一嘴,縱是被大老爺搪塞了,也怪不到您身上。”

邢夫人聽了,也覺得是這麼個道理。於是便叫人去問賈赦在哪。聽說昨夜宿在前麵書房,這會兒還沒起呢。邢夫人想到賈赦的脾氣,便叫邢岫煙陪自己吃早飯,吃過早飯,等賈赦醒了再去。

邢岫煙也知道大老爺脾氣不好,起床氣尤甚。見自家姑母不去,邢岫煙也沒說什麼,陪著用了頓早飯,想著一會兒邢夫人還有事,便帶著丫頭回房了。

賈赦一覺睡到日上三竿,跑到小跨院的時候,邢岫煙正在房裡做針線。聽到丫頭們或是驚呼,或是請安的聲音,邢岫煙便站了起來。

“姑娘快彆出去,姑老爺衣衫不整的在外麵呢。”篆兒從外麵進來就見邢岫煙往外走,連忙攔住她。

篆兒也聽說過一些關於大老爺的事,但她們入京晚,來的時候大老爺那一房的鶯鶯燕燕都已經被遣散的差不多了,再加上大老爺幾乎從來不到這邊來,接觸的也少,便也隻當那些聽來的東西誇大其詞。

可如今一個當老子的,外衣都沒穿,隻一身中衣,赤著腳的來到女兒的院子,也著實不像樣子了些。

尤其是這院子裡住的還不止他閨女呢。

邢屾煙聽到篆兒這麼說,自是不會出去。想到榮國府最近發生的事,邢岫煙也有了去意。她叫篆兒去收拾東西,這兩天她們就家去。

梁園雖好,終不是久居之地。

篆兒聞言,又有些舍不得走。不提旁的,光是榮國府的夥食和份例就挺叫人舍不得的。不過她也是個聽話的,得了吩咐後,自去收拾不提。

賈赦跑到跨院,便直接衝進了正中間的屋子。

他是知道迎春住哪一間的。

司棋等人見賈赦進來,連忙行禮。賈赦看一眼迎春的屋子,又在原地轉了兩圈,怒目圓睜的問司棋,“你們姑娘呢?”

司棋一愣,連忙回道:“不是老爺派人將姑娘叫走了嗎?”

還帶著兩包行李。

司棋記得前天姑娘從大老爺那裡回來時的神情,是那樣的絕望決絕。

姑娘哭了好久,她怎麼問姑娘都不說。夜裡,姑娘一夜未睡,呆呆傻傻的看著燭火發了一夜的呆。

天色漸亮的時候,姑娘叫自己給她收拾行李。姑娘沒什麼貴重頭麵,也沒多少私房銀子,不過是幾件家常首飾。

這些東西都裝不滿一個包袱,司棋又將迎春今年新做的衣裳和早前做的相對貴重的料子都裝了起來,勉強裝了兩個包袱。

她沒敢問,可心裡卻有了些猜測。

姑娘一共有三十六兩私房銀子,這還得算上這個月的月錢。姑娘留下二十兩,剩下的十六兩交給了她。

姑娘叫她今天早上將這十六兩分給她屋裡的這些人。她和繡橘各五兩,其的丫頭每人一兩。

再之後,就是昨天晚上,她親眼看著自己從小侍候大的姑娘跟著大老爺派來的婆子走了。

如今府裡正是多事之秋,璉二爺被關在大理寺,璉二.奶奶又回了娘家,大老爺去求老太太,老太太罵了大老爺一通後,應付了幾句就將大老爺打發回來了。

大老爺沒去找二老爺幫忙,二老爺到是主動提起幫忙,一副儘釋前嫌的樣子,可是府裡不少人,尤其是他們大房的人都認為璉二爺的事就是二房的手筆,二老爺又怎麼可能真心幫忙?

不過是做做樣子吧。

姑娘長的美,又正是花一樣的年紀,如今老爺叫了姑娘去說話,姑娘回來又是這副樣子,無論是司棋還是繡橘,她們都覺得這是大老爺為了撈璉二爺將她們姑娘送人了。

這也是迎春不說,她們也沒敢深問的原因。

問又能如何,也阻止不了被送人的命運。還不如等到這事過去了,再打聽姑娘的下落呢。

司棋和繡橘都是潑辣的性子,那些年若不是她們不惜得罪人的維護,迎春依舊渾渾噩噩的過日子,而保護迎春仿佛已經成了司棋的生活重心。如今看著迎春離開,司棋心裡是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努力的目標。

原本還在想著迎春到底怎麼了呢,賈赦就跟中了降頭似的進來,司棋更不由擔心起迎春來了。

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等賈赦走了,司棋看看繡橘,又看看屋裡其他神色間全是茫然和慌亂的丫頭,苦笑了一聲。

“姑娘賞你們的。”轉頭去放銀子的地方,拿出六兩銀子,給屋裡的六個小丫頭一人分了一兩,“放你們兩天假,自己玩去吧。”

小丫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悄悄的退了出去。繡橘沒走,她知道迎春賞了旁人,不可能不賞自己。司棋這會兒沒給她,估計就是想要私下裡給她,可能還有話跟她說。

果然,旁的丫頭都退出去了,司棋又拿了十兩銀子過來,分了繡橘五兩,“姑娘賞了咱們倆一人五兩銀子。”

繡橘握著銀子,想著這些年她們與迎春共患過的難,“早年姑娘就二兩銀子的月錢,還總被那老虔婆把著。一年到頭,一文都落不到姑娘手裡。”

“可不就是這樣。打發了那老虔婆,咱們的日子才好過些。去年九月後,姑娘們的月錢變成了十兩,姑娘手裡也終於有了些積蓄。”不過要用錢的地方不少,府裡又都是勢力眼,縱二姑娘有了些體麵,除了叫自己手頭寬裕些外,還得打點各處。能剩下這麼多,也是不容易。

“我想去王家找璉二.奶奶。”看大老爺這個樣子,便知道姑娘一定出事了。不是她們瞧不起大老爺,而是府裡的爺們就沒一個能讓人瞧得上的。想要救迎春,就得去找璉二.奶奶。

繡橘點頭,“我也去。”

~

賈赦也是急瘋了,才會跑到這裡來的。緩了緩神,賈赦直接轉身離開了。

一邊往外走,一邊叫人去將角門上昨夜看門下人找來。

等看門的下人過來了,賈赦就叫府裡的管事帶著他們去打聽昨夜那輛馬車的下落。

馬車就是最普通的樣子,馬也沒什麼特彆的。若說找馬車,還不如說他們找的是昨天跟賈赦說話和趕馬車的車夫呢。

賈赦他們交易的那個時辰,京城都宵禁了。路上沒什麼人,那馬車又特意躲著巡邏官兵走,因此無論是想要尋馬車還是尋人,都非易事。

在城裡還罷了,地毯式的搜找,總能找到些線索。但若是出了城,那無異於是大海撈針。

尤其是城門天亮之時就開了,離現在都快兩個時辰了。若是那一行人已經出城了,就真的找不回來了。

天剛蒙蒙亮時,迎春就已經被人叫起來吃早飯了。

早飯並不精致,最普通的白米粥,樣子也不見精致的包子,饅頭和兩樣小鹹菜。

再不受寵,也沒吃過這種對榮國府的人來說粗糙簡陋的吃食了。

迎春沒什麼胃口,但她膽子小。這會兒人生地不熟的,她連不吃這種話都不敢說。人家給她送來了,好不好吃的,她也硬叫自己吃了些。

吃過了早飯,天也亮了。迎春又聽話的上了馬車繼續趕路。

此時巳時二刻多,賈赦叫人去找馬車,司棋和繡橘倆個也叫人套了輛馬車去找鳳姐兒。但迎春早就出了城門,馬車一路狂奔的到了目的地。

一下馬車,迎春就看見等在門口的鶯兒,可能是見到熟人了,又或者是知道自己安全了,迎春一下子就軟倒在了鶯兒身上。

被鶯兒扶進宅子,迎春還有些驚魂未定。等見到聽說她來了從屋裡跑出來的巧姐兒時,迎春才後知後覺的猜到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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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的事,瞞不了人。不過個把時辰整個榮國府就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大老爺為了救璉二爺,將二姑娘賣了。今早才發現賣二姑娘的銀票都是假的。’

國公府邸嬌養了十幾年的千金大小姐就這麼被騙走了?

是的,就是這樣。

賈母氣壞了。

她雖然不心疼迎春被賣,可她覺得丟人呀。

氣得將大老爺叫過來就是一通喝罵不說,還將邢夫人也罵了個狗血噴頭。

探春躲在一側,默默流淚,既心疼那個溫柔可親,從小一塊長大的堂姐,又為自己的命運擔憂。

大老爺平時都不見多疼璉二哥,璉二哥出事時都能想到賣女救兒。寶玉是老太太和二太太的心肝寶,若是為了寶玉,她的下場未必會比二姐姐好。

寶玉還沒跟著聖駕出京呢,聽到迎春被騙賣的消息,更是哭得肝腸寸斷。兄妹倆都在那裡哭,而在兩人身側的惜春卻隻紅了眼眶。

這個臟汙的世界……

惜春年紀小,性子也有些怪。她原本就有些信佛,後來住進大觀園後,也時常去櫳翠庵,時不時的也能跟妙玉討論點佛經上的東西。如今迎春的事一出,惜春就更升起了出家避世的念頭。想了兩日後,四姑娘就自己跑到櫳翠庵出家了。

隻是她自來不受人重視,想什麼做什麼怕是要等上許久才會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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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此時司棋和繡橘倆個已經到了王子騰府上,也順利的見到了鳳姐兒。

除了找人製作假銀票花了些銀子外,鳳姐兒幾乎算是空手套白狼了。因此她心情賊好的請了個說書先生給她講三國演義。

人常說少不看西遊,老不看三國。從這裡就能知道西遊和三國的差異。如今叫鳳姐兒抱本三國看,她也未必看得進去。不過換種方法,讓說書先生給她講三國,不光節省了時間,也能叫她‘學’得進去。

司棋和繡橘來的時候,鳳姐兒正好聽到第五十五回‘玄德智激孫夫人,孔明二氣周公瑾’。

兩人在門口聽到那句‘周郎妙計安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時候,都不覺得這話好應景。

兩人來的路上的都商量好了,一見到鳳姐兒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邊將迎春的事說了,一邊一停的磕頭求鳳姐兒想辦法救了迎春回來。

“難為你們一片忠心,隻是二丫頭被人騙賣出府都半天一夜了,怕是闔家上下都知道了。找不回來便罷了,若是找了回來,她這樣沒了名聲的姑娘,好一點是送到家廟裡出家。差一點...為了闔族姑娘的名聲和娘娘的體麵,保不齊是要勒死沉塘的。要我說,就叫她在外麵自生自滅吧,說不定還能留條性命。”

二人沒想到鳳姐兒會這麼說,但她們也不得不承認鳳姐兒說的有道理。可那是她們自小侍候大的姑娘呀,哪能就這麼不管她了。於是司棋和繡橘對視一眼,還是又求鳳姐兒幫忙找迎春回來,又說迎春待巧姐兒的心,待嫂子的情義,求鳳姐兒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搭把手,說是送到家廟出家也比不知死活的落在外麵好。

在她們看來,能將迎春騙賣的人,一定不會是什麼好人,迎春落在他們手裡指不定要受什麼罪呢。將迎春救回來,也叫迎春少受些磋磨。

鳳姐兒又說什麼迎春被找回來,要是送到廟裡出家,怕是你們倆個貼身丫頭也得送到廟裡去陪著迎春雲雲。

這話一出,司棋和繡橘都愣住了。司棋與她表弟早就私定了終身,因雙方老子娘都不滿這門親事,迎春也沒出閣,這才一直耽擱下來。如今見鳳姐兒這麼說,司棋一下子就想到了她表弟。

姑娘出嫁,不光要有陪嫁丫頭,還要有幾房陪房。司棋原本是想等迎春的親事定下來後,求迎春成全她和她表弟,之後以陪房的身份陪著迎春出嫁。

司棋是王善寶家的外孫女,王善家的又是大太太原的心腹。所以司棋的親事不光主子可以做主,就連她的老子娘也能求來恩典,叫他們家自己做主。司棋知道迎春嫁不出去了,陪房這條路是想都不要想了。

所以等著她的,要麼是陪迎春出家,要麼是由著老娘做主配人。

如果不能嫁給又安,那,那還不如出家呢。

不等司棋表明決心,一旁的繡橘便搶先對鳳姐兒磕頭,道:“奴婢願意不嫁人,一輩子侍候姑娘。”

一旁的司棋見狀,也連忙說出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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