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小太監緩了半天神,才走到約定的地點,上了來時的馬車。
回到鳳姐兒暫住的小院,將榮慶堂裡發生的點滴悉數學給鳳姐兒知曉後,才在鳳姐兒的示意回到自己房間。
敢拿宮裡的娘娘和國公夫人開涮,有錢人都玩的這麼大嗎?
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打透了,小太監卻還在想著買了自己的主子到底是個什麼身家來曆。跟著她混會不會掉腦袋。
當年淨身時,那執刀的老太監也才給了自己一刀呀。
就在小太監胡思亂想之時,房門被敲響了。
不敢多想,立時從床上跳下來,一邊喊請進一邊往門口走。
不想門推開了,進來的人卻是端著托盤的小紅。
“紅姑娘怎麼來了?”
小紅笑著走進去,將托盤上的酒菜放到小太監房中那張頗為簡陋的方桌上。
“剛剛奶奶便瞧著你臉色不好,尋思著你是不是被嚇到了。讓我送了些酒菜給你壓驚,若是瞧著不妥,便去給你請了郎中回來。這會兒子怎麼樣了,可好了?”
小太監忙回了小紅的問話,又謝過鳳姐兒關心,看一眼桌上的酒菜猛的想起榮國府給他的兩個荷包。
那兩個荷包,小太監之前都要交給鳳姐兒,鳳姐兒愛銀子,可也不是個眼皮子淺的,不光沒要,還因著他差事辦的不錯,又另賞了他一回。這回見小紅來了,連忙取出來想要賄賂一下主子身邊的紅人。
“咱們都不缺這個,”小紅叫他彆忙,叫他坐下說話,“你才來不知道,咱們奶奶最是個實心的。你待她忠心,她也不會虧了你。如今剛當差,正是底子空的時候,且自己攢著吧。”
小太監見小紅的樣子不像客套話,笑著應下,又問起鳳姐兒的事。
小太監擔心他跟了個賊主子,以後都是這種當差方式。不想小紅來這裡也是跟小太監說以後的事。
“之前教你的那位公公是禦膳房退下來的,身份上到底差了些。奶奶又找了位早年在貴太妃宮裡當過差的公公,那位原是做過管事太監,見過不少世麵的。貴太妃沒了,才從宮裡退出來。奶奶的意思是打明兒起,你便去他那裡學些眉眼高低,說話應對。”
小太監一聽這話,心裡就‘咯噔’了一聲。
我的個媽呀,這是看出他有資質了,想要重點培養他呢。
國公府已經滿足不了她們了嗎?
“這是想到什麼地方去了?”小紅一抬頭就看見小太監眼裡的驚懼,眼珠子轉了轉便笑罵了一句,“奶奶安排你去榮國府,是因著那府上的人跟咱們奶奶有宿怨。如今那邊的事也辦得差不多了,奶奶便想帶著咱們去南邊過活。隻是奶奶一個婦道人家,出門多有不方便。這世上又不缺膽大妄為的混帳羔子,便想著送你出去學個‘出身’,路上也便宜。”
小紅這話說得隱晦,其實說白了就是叫這小太監去向那些大管事太監學些拿腔做調的本事。京城的人都未必人人都見過宮中出來的太監。離了京城,見識過真正宮中太監的人就更少了。等真的需要狐假虎威的時候,就叫這小太監半遮半露的來一場,也省得叫人欺了他們主仆去。
什麼樣的出身,才有資格叫太監跟在身邊侍候呢。不是皇親也必是宗室。如此一來,就算鳳姐兒以寡婦身份帶著巧姐兒幾個生活,旁人也不敢上門欺辱。
每年再叫鋪子裡的管事按著年節去送幾回東西,不知情的人便會以為鳳姐兒身後有人庇護。
小太監聽明白了後,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安了一顆惶惶不安的心。
如果是這樣的生活,那還挺好的。
其實小紅沒說的是,鳳姐兒不光準備用這個小太監給自己造個出身,還準備用這些人和事忽悠巧姐兒等人的婆家,省得他們小瞧了姑娘們去。
而且她除了會叫自己人送東西外,還會跟左晞和薛姨媽聯絡,拜托左晞打著皇子阿哥府和薛家的幌子送些禮。
不說皇子阿哥,如今的薛家也是官宦人家,官雖不大,但出了京城也不是隨處可見的那種。
……
後路都想明白的鳳姐兒,又開始想著這一次自己能撈多少。越想就越開心的鳳姐兒竟然還學著戲子扭了個腰,點了個蘭花指。
等興奮完了,鳳姐兒才收起臉上的輕鬆,神色落寞的坐在那裡發呆。
以她對老太太的了解,她明兒就會去尋二叔說話。而以她對二叔的了解,她是注定會被犧牲掉的。
為了補償她,也為了迅速結束這場鬨劇,二叔也會將從賈家那裡榨來的好處悉數給她。
賴大和周瑞倆口子被支走了,她接下來的行事也更方便了。
她手裡有一摞當票,還有兩個當初指證老太太的證人,不過她和老太太都清楚,那是假的。拋開這個,她還可以詐個旁的。
比如說,她手上有周瑞家的將她兒子抱出府的人證。
老太太不敢賭的。
哪怕是為了元春和寶玉,她也不敢賭她沒有。
更何況,她們都知道,看不看見不重要,重要的是敢不敢出來做證。
重賞之下,總有人願意跳出來的。
隻要她給的起銀子,她手裡的人,哪一個都能跳出來指證周瑞家的。一但鬨起來,損失的必然是元春和寶玉的體麵。
然而周瑞家的又不在府裡,這盆臟水就是汙出去了,她也沒辦法跳出來喊冤枉。老太太想要儘快了結此事,那她就不會等著周瑞家的回府自辯。
因為周瑞家的回來了,當今也回來了。
鳳姐兒想到這裡,又覺得這個證人,不光可以拿來叫老太太投鼠忌器,還可以叫她的好二叔有所顧慮。
對了,榮國府的庫房裡還有什麼呢?老太太的私房還有多少銀子呢?
那幾套黃花梨和紫檀木的家俱到是不錯,都是如今弄不到的好料子。木料貴重不說,工藝也精細,一套就能值不少銀子呢。讓人收拾翻新一回,正好能給二丫頭當嫁妝。
給巧姐兒和四丫頭也各陪嫁一整套。不過這個倒不急,左不過她倆年紀小,過兩年再看也使得。
嫁妝裡,除了壓箱銀子和家俱是大頭外,還有藥材,古董擺件,瓷器,料子,衣裳,首飾等等。
家俱有了,藥材前兒也得了,古董擺件...個把月前就叫人用假的換了庫房裡的真品出來了,三個丫頭分一分,也儘夠了。
首飾得給幾個丫頭備幾套,叫人拿了老太太給銀票去買幾套新的,其他的就看老太太私庫裡有什麼了。
衣裳等到了南邊現做就來的急,料子做衣裳的時候一塊采買回來也就是了。如此一來,除了瓷器外,也就一些針頭線腦的小物件了。
鳳姐兒扒拉了一下手裡現有的,再細細算了一回還沒到手的,突然發現給這三個丫頭置辦的嫁妝,大頭都是榮國府和老太太出的。她頂天出些針線頭線腦的花銷。
一時間,不禁有些好笑。
原來老太太還是很疼她們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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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鳳姐兒真心實意誇讚了一回的老太太這會兒正輾轉難眠的想著最近家裡發生的那些事。
去年寶玉和家裡的爺們沒少被折騰,好不容易熬過去了,今年先是鳳姐兒的孩子丟了,然後就傳出寶玉是朱三太子轉世,再接著二太太進宮侍疾,二房分宗,鳳姐兒發難,璉二偷娶尤二姐,老大被騙,寶玉伴駕,元春有孕,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就跟商量好了似的排著隊的出現。是天意巧合還是誰在操縱著這一切?
賈母翻來覆去想不明白,最後從床上坐了起來,靠著床柱在那裡不停的想著這大半年的事。
身邊實在是沒什麼人可商量了,賈母不由問起了值夜的鴛鴦。
鴛鴦想了想,總覺得哪裡不對,卻又說不上來,對著賈母搖了兩下頭。
她也不知道,“也許風水或是旁的什麼出了問題,也未可知。”
賈母聞言,不由想到家裡發生的這些事,好像都是從建園子以後開始的。難不成是園子裡的什麼地方沒建好,壞了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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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倆個說了一回話,翌日一早起來,賈母剛想叫賴大,張嘴才想起昨兒晚上她就吩咐了賴大和周瑞倆口子,怕是這會兒已經出門了。
於是又喚了旁人去王家給王子騰送口信,請他務必過來一趟。
用過早飯,賈母又讓人拿了帳本子過來,想看看帳上還有多少銀子。這一看,眉頭就皺了起來。
帳上早就沒了銀子,最近一筆收入處還明明白白白的寫著璉二.奶奶入帳五百兩的字樣。
賈母不知想到了什麼,又朝前翻了翻,幾乎一兩頁裡就有一條這樣差不多的。
有五百兩,有一千兩,更有三千兩的。
看到這裡,賈母便覺得想要鳳姐兒乖乖的同意和離,這筆銀子怕是要最先解決的。
賈母將帳本放下,抬頭看李紈和探春,問道:“府裡怎麼就到了這般田地?”
李紈搖頭不語,哪怕是長嫂,她也不願意在這時候出頭。探春見李紈這樣,隻好硬著頭皮上前將府裡開銷大,進項少,早就入不敷出的事說了。
鳳姐兒懷孕的時候,李紈探春幾個就開始接觸管家,那時是鳳姐兒故意為難她們,暗中使壞,後來則是想要撈上一筆跑路。為了叫這筆錢要起來更名正言順,理直氣壯,鳳姐兒的那些當票上的數字和日期還正好都是能跟帳本對得上的。
賈母聞言不禁歎息了一回,這個家比她想像的敗的還要快。好在元春和寶玉出息了,這個家也終於等到了轉機。
還想說些什麼,便聽下人回話說王子騰已經到了。
賈母聽了忙叫請過來,又迅速的打發了屋中一乾人等,隻留了鴛鴦在跟前侍候。
有時候鴛鴦也挺無奈的。
說這種要緊事的時候,就不能也將她打發了嗎?
她這個年紀了,又知道了那麼多的辛密...嗚嗚嗚,還能嫁得出去嗎?
能的。
賈母還在想著將鴛鴦給賈璉還是寶玉呢。
寶玉是她的心尖尖,哪怕有襲人在身邊,賈母也想再安排個心腹過去。而賈璉那裡,大房要安撫,也要打壓,鴛鴦是她的親近之人,把鴛鴦打發過去,到是極好。隻是鴛鴦侍候她極是用心,她身邊也少不了鴛鴦。
算了,這都是小事,還是處理了眼前的大事再說吧。
賈母輩份高,元春和寶玉這邊的情況還是那麼撲朔迷離,王子騰得了消息,到也沒置之不理。
一時,行了禮,王子騰端坐下首問起了賈母喚他來的用意。
賈母組織了一下語言,先是告訴王子騰元春有孕了,王夫人被留在宮裡做伴。說這樣天大的喜事,本應該第一時間通知王子騰這個舅舅。隻是元春擔心走漏了風聲再叫有心人看了去,這才密而不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