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的阿哥府選完址後,左晞便叫人在那附近給她買處院子。離十一阿哥府不遠,從角門出來,步行一刻鐘左右就能到地方。
說是三進的院子,但其實並沒有多大。夏天的時候就叫人開始收拾了,左晞住過大觀園,也住過林家修的精美園子,如今又住在美輪美奐的小湯山彆院裡,因此收拾宅子的時候很是用心。
打了一口深水井,將廚房和柴房安置在一進,整座宅子鋪地龍後,又在前院蓋了一間鍋爐房。
一進的倒座房和三進的後罩房都留給下人居住。她自己住二進,二進除了兩間正房兩間耳房外,廂房什麼的都不要了。連著推倒廂房的地方和院子的空地弄了個曲水流觴式樣的小花園。
地龍的管道埋在二進院中的抄手遊廊下麵,從這裡一路進入正房,再從正房轉一圈後進入後罩房,在院子裡轉上一圈最後再回到鍋爐房。
她不知道這宅子她以後有沒有機會住進來,但提前做出自己會住進來的準備,其實也花不了多少銀子和精力。內心深處,左晞也會怕。怕將來跟兄嫂處不來,沒地方安置她的人。二來也怕離開了十一自己沒地方住,以及跟十一吵架鬨彆扭了,暫時用來離家出走的,也因此左晞對這個宅子還算上心。
花了不少銀子修這個宅子,因宅子小,到也沒用多久時間。過了臘八,左晞還回城看了一眼,安排了兩個看宅子的下人就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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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兩日,左晞的風寒徹底好了。因著馬上就要除夕了,左晞便也沒搬回彆院去。
十一每天都會到莊子上,有時候早飯都在這邊吃了,呆上一天,用過了晚飯在回彆院。有時候趕上風雪天了,左晞便直接將人留在莊子上早前就為十一收拾出來的屋子住下。
年三十,薛蟠帶著周允快馬回城。完成了祭祖的儀式後又出城回了莊子。
算上周允,薛家這個年也不過六個人。左晞不叫分桌隔屏風,一時便都坐到了一張桌上。
薛姨媽,妙玉,左晞,十一,周允和薛蟠,左晞左邊是妙玉,右邊是十一,被這叔侄倆夾在中間,心裡竟然還有股子幸福感。
薛蟠能從正六品升到正五品,也算是因禍得福,借了王子騰的光。王子騰還國債的事招了眾怒,於是看他不順眼的自然是到處找他的毛病。他讓人打壓自己外甥的事原本沒幾個人知道,後來也成了公開的秘密。前次薛蟠又一次帶兵剿匪時,公文報上去後,為了擠兌王子騰,這事還鬨到了當今麵前。
當今雖然一肚子壞水和彎彎繞繞,但他卻不會真的坐視不管這種靠自己能力得來戰功卻被打壓的事。更何況,在當今心裡王子騰已經廢了,萬沒有為了王子騰而委屈朝堂新秀的。於是薛蟠連從五品的過渡都沒有,直接就正五品了。
不光得了好處,還在當今跟前掛上號了。隻要他不作不早逝,前程應該不用再擔心了。
可薛蟠的妹妹若想要成為皇子嫡福晉,到底還是差了些。
升了正五品,左晞也沒覺得薛蟠有什麼變化。吃年夜飯的時候,仍舊是那個大大咧咧的憨實模樣。講軍營裡的事,講剿匪的事,說到激動處還會手舞足蹈的比劃兩下。有時候說到卡磕了,還要一旁的周允給他提個醒。
十一時不時的抿一口與今晚吃食並不相衝的蜜水,聽著左晞問這問那,看著連一向清冷的妙玉都會在薛蟠的描述中做出或是驚訝或是害怕的樣子,心情也會變得很輕鬆。
這是十一長到今天頭一回過得最輕鬆自在的除夕了。
沒有繁瑣的規矩,沒有裝模做樣的關心,更沒有身體不適無法參加宮宴時,一室的冷冷清清。
也許這才是過年應該有的氣氛吧。
今年這個除夕還沒過完,十一便想著以後了。
相較於十一,宮裡今年的除夕宮宴上,不少人都在強顏歡笑。
秋裡被四爺和九爺追債的人裡有不少是有資格參加宮裡除夕宮宴的皇室宗親。
男人們咬牙切齒的看著被當今著重誇了一回的四爺幾個,心裡恨不得生撕了他們哥四個。踩著爺們的血肉往上爬,你們的良心都喂了狗嗎?
女眷們在後麵,看到德妃和宜妃以及四位爺的老婆孩子時,同樣是鬱悶而悲憤的,言語間也都衝刺著各種火藥味。
男人那裡還好些,不敢在當今眼皮子底下作妖,但女人這邊卻最是知道如何踩擠能叫人最痛。
麵對德妃,說的是過繼的十四。麵對宜妃,說的是被她當心肝寵的病秧子十一。
而麵對四位阿哥的福晉,有子嗣的說側妾庶子,沒子嗣的也說側妾庶出,總之就是一句話,我不好過,我也不叫你們好過。
互相傷害唄~
十一的身體和十一的年紀,親事都被人各種關心後,哪怕宜妃早就對這種事看開了,也不由被這些人弄出了火氣。
五福晉和九福晉見宜妃變了臉色,連忙湊過來給自家婆婆助陣。就在這時,一位宗室老福晉仿佛沒看見宜妃變臉一般,也提起了十一的親事,又說她娘家有個侄女如何如何。
因五阿哥養在太後膝下,所以五福晉在太後跟前也最有體麵。這會兒太後就坐在上首,五福晉也能越了輩份的說兩句:“多謝您老關心,不過舊年額娘就請了薩滿阿嬤給十一弟算過了,薩滿阿嬤說十一弟不宜早娶,就連十一弟妹的人選也都給指了方向,還說不叫安排什麼亂七八糟的人。”
五福晉笑著回了這倚老賣老的老福晉一句,又說她這個侄女如此好,不妨留在身邊,又指著這老福晉的兒媳婦笑著說了幾句氣色不好的話。
宜妃壓下火氣,從手腕上擼下來一隻縷絲嵌珠金鐲子,笑著讓人遞給那老福晉的兒媳婦,“你婆婆要是偏心,讓她侄女越過了你去,好孩子,你也彆怕,隻管來找我,我總是疼你的。不過我想著到底是你婆婆的親侄女,必是色色都好的,以後你們姐妹在一處,互敬互愛,多為咱們愛新覺羅開枝散葉……”
那老福晉見此,想了想又問起十一福晉的事以及薩滿阿婆有沒有十一什麼時候能成親。
都是愛新覺我家的子孫,開枝散葉的事也都責無旁貸。
“還怕少了您一杯喜酒吃不成?您老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到了日子保準頭一個通知您。”
五福晉說完,就走到太後跟前,用蒙語跟太後耳語了一通。太後聞言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後就是拍腿大樂,最後朝宜妃招手。
宜妃笑瑩瑩的上前,太後便是一大串蒙語問了過來。宜妃當年也是苦學過蒙語的,知道是兒媳婦給她搭的話,當即湊到太後跟前回了一通蒙語。
宜妃與太後的對話,一屋子女眷有的聽懂了,有的壓根聽不懂。但不管懂不懂,五福晉順利將宜妃扯到太後跟前了卻是不爭事實。
宮宴結束後,宜妃帶著兩個兒媳婦往翊坤宮走,到了翊坤宮,宜妃就想摔東西,卻被郭貴人攔住了。
大過年的摔東西,也不嫌晦氣。
“都是老九那孽帳惹出來的。”想到今兒被那麼多人圍攻,宜妃就氣不打一處來,尤其是這些人竟然還將十一牽扯進來了,這就叫宜妃更忍無可忍了。
“你少說老九,我瞧著老九這差事辦的就不錯。”看一眼立在兩邊的五福晉和九福晉,郭貴人又說道,“你瞧瞧永和宮那位,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累了一天了,明兒還要再進來,快回去歇著吧。”
說完宜妃又轉頭叫五福晉和九福晉出宮,兩位福晉聞言給宜妃姐妹行了個禮後便退了出去。
“孩子們都大了,你不要每次一遇到十一的事就急得口不遮攔。”郭貴人遞了杯茶給仍在生氣的宜妃,“今兒我離的遠,看著你們那麼熱鬨也插不上嘴,坐在那裡到是想了好些事……”
宜妃早年沒了一個阿哥,再之後十一就出生了,宜妃看著這個大外甥生,心裡總覺得這是她那個夭折了的孩子再次投胎回到她身邊了。郭貴人這個做姐姐的,到還能一碗水端平,可宜妃因著這個心思,再加上十一自小病病歪歪的身子,倒是不免偏疼十一幾分。
郭貴人也時常勸宜妃,說孩子們都大了,又都娶了媳婦有了孩子,再這樣偏心十一,再叫他們兄弟生了怨懟嫌隙。宜妃聽了,也覺得是這麼個理。平時看著還好,對兩個兒媳婦也都表現出偏心她們以及她們男人的樣子。隻是一到關鍵時刻就犯了老毛病。
“不過十一的親事,也確實應該抓緊了。”郭貴人想到兒子的性子,再想到左晞,長長的歎了口氣,“兒女都是債呀。”
誰說不是呢。
今年各處都沒有年酒,薛家也是一樣。往年的走親戚竄門拜年這種事,薛家今年也沒剩下什麼了。
薛姨媽一從金陵回來就聽說是王子騰吩咐的吏部要壓著兒子,直接氣哭了。而榮國府這兩年辦的事也叫薛姨媽不想與那家往來。不用各處吃年酒,連這兩處實在親戚家也不用登門拜年。除了薛蟠去了他上峰家,五九兩位阿哥和未來老丈人家拜了一回年,左晞帶著妙玉去林家拜年,黛玉帶著弟弟來薛家走動了一回外,其他時候,大家夥便都老實的呆在家裡搓麻將。
正月二十一,在左晞的強烈要求下,過了一個大家可以送禮但不要說什麼祝她生辰快樂的生日。
過了這個生日,左晞就十七了。上輩子十七時還是隻高三狗,這輩子...不提也罷。
一直到出了正月,天氣轉暖,當今帶著人巡畿甸去了,宜妃和郭貴人才打發了人來接十一回宮。
必須回來。
行叭,回就回吧。
讓人收拾了行李,左晞又將早前給黛玉準備的生辰禮讓人給黛玉送過去。
黛玉的生日在二月裡,這會兒她跟著十一進宮去,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來,提前送了也省得她惦記。
馬車在宮門前停了下來,十一看著早就等在這裡的坐攆,隻猶豫了一下便坐了上去。
他現在的身體,從宮門口走到阿哥所應該沒什麼問題了。不過想到做病人的好處,十一還是按著往年的習慣,出門便坐攆了。
左晞穿得極厚的跟在攆旁,一會兒抬頭看看宮牆,一會兒看看過往的宮人,左晞發現這一次進宮的心情跟上一次真的不一樣了。
好像少了彷徨不安,多了幾分有恃無恐。
眼眸含笑的看了一眼會在攆上的十一,收回視線時正好看見瘦得脫相的王夫人。
咦!
王夫人遠遠看見有隊伍過來,隊伍中還有人坐攆而行,便知道遇到了貴人。不敢細看,隻回避靠邊站的同時還將頭壓得極低。
若不是左晞東張西望,還真未必看到王夫人。
瘦脫相的王夫人,出現在這裡,難不成是要出宮去?
是的,當今終於放王夫人出宮了。
不過此時此刻,正要出宮的王夫人還不知道迎接她的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