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們十一爺原本也是可以上馬騎射,讀書進學,甚至是入朝當差的。都是她,都是因為她這個做姑媽的心思歹毒,嘴無禁忌,才害得我們十一爺從小身體孱弱,病榻纏綿。”左晞一邊哭,一邊指著端敏控訴她的罪行。“都是萬歲爺的兒子,翊坤宮出來的阿哥,怎麼就我們十一爺這般命苦?神靈有眼,天理昭然,總算叫咱們找到了真相。嗚嗚嗚,老祖宗,端敏長公主她好狠毒的心腸呀,她到底想乾什麼呀,大清哪裡對不起她了呀。”
字字句句,血淚斑斑。左晞自我催眠的演技達到了巔峰不說,不知怎麼的她竟然還覺得自己發現了真相。
她是怎麼將這種胡攪蠻纏的話,說得這麼真情實感的呢?
真特麼是個人才。
不說旁人了,被左晞這麼理直氣狀的樣子一說,宜妃都恍惚了。好在這種恍惚持續的時間不長,回過神來的宜妃就三步並兩步的跪到了左晞身側,也哭了起來。
沒敢跟左晞一樣犯渾,說什麼請太後做主,可她嘴裡卻哭著十一可憐,十一無辜,將捧哏之事做了個徹底。
五九兩位福晉見宜妃和弟妹都跪下來哭了,二人也隻得硬著頭皮跪過去了。實在是哭不出來,也不知道哭什麼,便拿著帕子摁在臉上,一邊往外擠眼淚,一眼聳肩膀,讓人知道她們有在賣力哭。
翊坤宮一脈都哭得跟山河崩了一般,傷心無助,委屈爆表。而差點被掐死的端敏長公主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性子不好,自來又傲氣得緊。此時被掐被打了一通,還被人指著鼻子汙蔑,怒火蹭蹭往上升。氣到極致,不哭反笑,當今帶著進來的時候就正好看見端敏笑得一臉猙獰的指著左晞等人。
左晞聽說當今來了,眼珠子轉了轉,立時調轉方向,以跪姿膝行至當今跟前,頂著早就花了的妝容向當今哭訴,“皇阿瑪救命,皇阿瑪救命呀。端敏長公主對我們十一爺行詛咒之術,求您快救救我們十一爺,求您救,救……”
話未說完,左晞就朝一旁倒了下去。暈過去的時候,還特意將臉埋在了胳膊下麵。
“十一家的,”
“弟妹,弟妹你怎麼了,你快醒醒呀。”
左晞這麼一暈,現場就又混亂了一下。原本跪在那裡的宜妃婆媳又都過來查看左晞的情況。
當今見兒媳婦都這般,也隻能先叫人扶她到一旁了。而原本郭貴人給十一裝病預備的太醫率先給裝暈的十一福晉診了一回脈。
‘氣極攻心,驚怒於肺腑。’
要說狠,還是太醫狠,輕飄飄一句話,就坐實了左晞受了大委屈。
在太醫給左晞診脈的時候,十一這個腳程慢的也終於坐著肩攆趕過來了。見左晞靠在九福晉懷裡,當即心疼得眼圈都紅了。
得知左晞無事,十一便扶著田果,一邊咳嗽兩聲,一邊勉力支撐的跪下來給太後和老康頭等人請安。之後也沒起身,而是整個人跪在地中央,埋頭不起。
那副樣子似在請罪,又似討要公道,看得被當今曬在一旁的端敏長公主氣憤不已,也叫跟著當今過來的幾位阿哥看了心裡犯酸。
端敏長公主的乖張暴戾,滿朝上下誰人不知,隻是人家十一活得多不容易呀,怎麼還專挑軟杮子捏呢。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也怪不得人十一媳婦了。
宜妃原本還有幾分做戲的心思,但見十一這般,便不由心有不忍,悲從心來。眼前都是那些年十一掙紮在生死邊緣間的一幕幕以及剛剛端敏的那句話。
此時再看向端敏時,宜妃的眼底已經都是怨毒了,護崽子的母狼,記仇著呢。咬破舌尖,宜妃才找回了幾分理智。然後挑了個角度,揚起頭,麵上帶著三分英氣,三分堅強,三分脆弱和難過的跪到當今麵前,“臣妾請萬歲爺做主。”
賤婢爾敢!
當今在來凝春堂前就已經因為郭貴人派去的人而對這事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當時在清溪書屋裡的不光有十一,還有五九兩位沒跟著當今去塞外的阿哥以及班第和簡親王府的人。
這些人裡,除了端敏長公主的額駙班第是站在端敏長公主那邊的,其他人不是與端敏有仇的,就是翊坤宮一脈的。加之班第也覺得以自家老妻的脾性真能乾出與人為惡的事,便在旁人你一言我一語給端敏定罪的時候默認了端敏的罪責,同時還順道替端敏求了個情。
愛新覺羅家的男人都小心眼,坐在龍椅的那幾個更甚。先帝為了個董鄂妃要死要活的時候,端敏就進宮了。當今小心翼翼求生存的時候,端敏卻仗著出身和早早就定下親事,而恣意自在的活著不說,還時常瞧不起當今這個皇子。
孝康章皇後出身佟佳氏,在端敏心裡當今的身份是不如裕親王福全和恭親王常寧的高貴的,小時候養在宮裡,沒少飛白眼給當今。
當然,端敏又不是蠢貨,就算仗著有孝莊和蒙古在,她也不可能真的肆無忌憚。無所顧忌。若當真那般,孝莊也不可能容得下她。
不過當今不光記仇小心眼,他還特彆喜歡翻舊帳。來的這一路,一直在回憶那些年端敏的乖張暴戾和他的隱忍退讓。
天知道,那些比事實誇張了好幾倍的回憶,他都是怎麼腦補出來的。
端敏的生母是博爾濟吉特氏,嫁的也是博爾濟吉特氏,不說太後是端敏名義上的養母兼嫡母,光是按她母親的出身和夫家的血緣關係,太後也是端敏的長輩。當今想要借機下端敏的臉,又不想叫太後為難,此時正坐殿中說出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問太後可有累著。
太後一聽這話便明白了當今想要讓她回避的心意,看一眼端敏,非常配合的對當今點頭說累著了。將這裡的官司留給當今評斷,就扶著心腹嬤嬤起身去後麵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