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他們倆是艾麗卡和約翰,不如說他們是那個惡魔獻祭所召喚出來的怪物,是將人類分裂的軀體組合起來,妄想著將逝去的親人拚出來的失敗嘗試。
他曾經近距離地觀察過那是墓穴,那裡應該就是整個獻祭開始並完成的場所,而那兩個小孩子,早已不是艾麗卡和約翰,而隻是一個與他們長相相同,用人體殘軀組合而成的怪物罷了。
艾薇被惡魔利用的絕望之舉,本想複活自己的孩子,但是卻將載著致命疫病的空蕩軀殼召喚到人世間。
於染的手指神經性地抽搐了一下,緊張的神色從她的麵容蔓延到她緊繃著的身軀上:
“所以……他們兩個就是這個小時的怪物了?”
她一邊問著,心裡一邊暗暗地計算分析著眼前的形勢——由於獻祭還沒有完成,這兩個小孩的膝蓋骨是沒有的,即使現在整片土地上沒有什麼遮蔽物和掩體,隻要他們兩個不要使出像上一個小時一樣的精神攻擊,按照他們這幾個身體健康的成年人,應該完全是有可能不被捉到的。
莫奕的眉眼間閃過淡淡的憂鬱,他搖搖頭:“如果是就好了。”
站在他身旁的於染一愣,顯然沒有想到莫奕會是這樣的回答,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就在這時,隻見在那兩個猶如人偶一般的小孩子的身前,一小片黑暗緩緩地凝聚成型。
一個熟悉的身影浮現出來。
焦黑猶如被烈火灼燒一般的肢體扭曲而畸形,焦黑軀體之上的是一張蒼白的秀美麵容,一雙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盯著那兩個孩子稚嫩的麵容,眼眸內仿佛蘊含著無數深沉的情感,沒有眼淚的絕望,與深深的愛意。
於染心神一震,突然想起在二樓時,莫奕說的那句話:
【如果,你本來就是七個被獻祭的人之一呢?】
所以,這個小時裡,他們將要麵對的——是艾薇。
於染猛地扭頭,目光緊緊地凝視著莫奕的側臉,她呼吸不穩地開口問道:
“可是你不是說,艾薇保存了自己的意誌嗎?所以她應該不會被這個獻祭的儀式所控製,對吧?”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越發急促,甚至帶上了幾分質問的意味。
莫奕扭過頭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回答道:
“我之前是這麼想的。”
於染攥緊手掌,目光緊緊地鎖住莫奕,似乎害怕漏掉他說出來的每一個字:
“……現在呢?”
莫奕垂下眼簾,長長的眼睫在蒼白的麵容上留下深深的陰影,他容色蒼白,沒有直接回答於染的問題,而是聲音淡淡地說道:
“隨著時間的推移,艾薇維持那個抱著自己的孩子被烈火焚燒致死的狠絕鬼魂的形象越來越短了,她的麵容越來越經常地保持著人形——
也越來越心軟。”
於染越聽越心驚,她轉頭看向那片血紅土地上,隻見那兩個孩子在看到艾薇的一刹那,蒼白僵硬的小臉上瞬間綻放出了親昵的微笑,仿佛一下子從沒有生命的木偶變成了兩個依戀母親的真實的孩子。
他們停止了歌唱,殷紅的唇瓣帶笑,兩雙蒼藍色的大眼睛裡滿是天真空茫的神色。
柔軟的童聲響起:“媽媽。”
艾薇的麵容仿佛在被什麼極端的情感撕扯著,一半在哭泣著渴望將自己的骨肉擁入懷中,另外一半則在理智地告誡著自己要清醒,這不是自己的孩子。
“艾麗卡”和“約翰”向著艾薇走了兩步,更多的鮮血順著他們空洞的膝蓋向下流淌去,幾乎將他們雪白的小襪子染成純粹的血紅。
他們搖搖晃晃,幾乎要摔倒下去。
母性的本能戰勝了理智。
艾薇衝了上去,焦黑的手臂顫抖著將兩顆毛茸茸的腦袋抱在懷中,麵容低垂,從於染的角度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小女孩悶悶的聲音從她的懷中響起,聽上去半是委屈半是天真,但聽在眾人的耳中卻仿佛惡魔的低語:
“媽媽,我們好想你。”
艾薇焦黑的身軀顫抖了一下,仿佛在跟自己的理智抗爭著。
小男孩的聲音緊跟著響了起來,軟軟地撒著嬌:
“媽媽,我們要和你永遠在一起。”
艾薇身上焦黑的附著物撲簌簌地向下掉落著,掉到了暗紅色的泥土中,露出了她本身的衣著和皮膚顏色,她身上穿著灰色的洗的發白的長裙,上麵濺著斑斑點點的棕色血跡,鮮紅與深棕層層疊疊的覆蓋在一起,看上去觸目驚心。
她僵硬地直起身子,緩緩地轉過身子,一雙漆黑冰冷的眼睛注視著眾人。
她不再是為了防止疫病擴散而犧牲自己的偉大母親。
——變回了那個為了複活自己的兩個孩子,不惜手刃並分屍六人的殺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