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巨大到近乎怪物的漆黑鐵門發出一聲刺耳的呻.吟,一絲慘白的光線順著緩緩擴大的縫隙流淌進來,將黑暗渾濁的禁閉室內照亮些許,有黑黢黢的影子攢動著,遮擋住投射而來的日光,莫奕眯起被光線刺痛的雙眼看向門口,隻見一個高大臃腫的身形站在敞開的門口。
它仿佛是由往日陰影聚攏起來的模糊形象,斑駁到最後隻剩朦朧的幻影,遠處的麵孔仿佛被灰色的濃霧遮蔽。
莫奕聽到細小如蚊蚋的聲音從自己的口中發出:
“女士……”
那陰影伸出扭曲的胳膊推攘著他向前走去,莫奕踉踉蹌蹌地在倒在濕冷的地上,然後又手腳並用地爬起來,瘦小的身子因寒冷和饑餓而顫抖著,那被濃霧籠罩的布滿油汙的圍裙出現在了他的視線,巨大的力道卡在他的肩膀上將他提起來,幾乎將他的骨頭拗斷,無數渾濁的濃霧湧來構彙聚成無數或高或矮的人群,粗魯而惡意的細小聲音化為利刃從四麵八方刺來:
——“小偷”“怪胎”“賊”
莫奕仿佛整個人被割裂成兩個極端,成熟的自己從瘦小的軀殼中抽離開來,麵無表情地站在旁邊,猶如旁觀者一般冷漠地俯視著眼前的這一切,而另一個他則痛苦地蜷縮起傷痕累累的身體,汩汩流出的明豔血液將身體內的溫度帶走,顫抖而執拗地小聲辯解著:
“……I made it……”
那個高大扭曲的陰影背後躲著一個小孩,從她的背後無聲地窺視著他。
莫奕看到幼小的自己繞過斑駁肮臟的牆角,向著被濃霧籠罩著的深深黑暗中走去,他看到自己掀起薄薄的幾乎被油脂膩成一個堅硬的殼子的被子,床單上靜靜地躺著一個醜陋的,肮脹的,被開膛破肚的人偶,是幾十年前流行過的機器人式樣,肚子上的布料被殘忍地剪碎,灰色的棉花散落在灰色的床上,似乎有人從裡麵毫不留情地掏出了什麼東西,然後又將外殼毫不在意地丟在一旁。
他看到自己伸手將棉花仔仔細細地撿起重塞回玩偶的肚子裡,然後將剩餘的布料向內包攏,即使如此,它的肚子上也仍舊凹陷下去一大塊,上麵印著的花體字也由於變形而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但是即使如此,仍然能夠辨認出來上麵的內容:
FOREVER FRIENDS
背後的不遠處,那個由陰影構成的小孩在薄薄的牆壁背後靜靜地窺視著他。
莫奕看到自己盯著玩偶發著呆,漆黑的眼睛在瘦到脫形的臉上看上去大的驚人,黑洞洞的幾乎令人心裡發怵。
——他想起自己當初是怎麼做的了。
記憶中籠罩著的迷霧仿佛瞬間散去,莫奕清晰地回憶起曾經的每一個畫麵。
他看著幼小的自己手中珍惜地抱著那個破損的玩偶,緩緩地轉身,向著那個不遠處窺視著的身影一步步地走去,然後伸手,將手中的玩偶毫不在意地丟到了置於門口的垃圾桶中,然後冷漠地轉身離開。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對他是重要的,他對任何人也是如此,從未得到,就不會失去。
從來沒有所謂的forever fr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