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雅淳從沒有奢望得到彆人的幫助,但江嬈是不同的,如果她和江嬈互換位置,她一定會幫忙,“我沒能出國留學,你是不是很得意?”
心思轉圜間,江嬈終於盤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心中有股莫名的悲哀感,“你怎麼知道我沒幫你?”
當年餘雅淳提的隱晦,她既要考慮她的自尊心,又要施以援手,便委托媽媽出麵。
“你真正該質問的人是你媽,當年,你媽收了我媽給的支票。”
“事後我還來問過你,是你告訴我,你臨時改變主意,不想出國留學了。”
原來餘雅淳一直把生活的不順遂全部歸咎到了她的頭上,虧她還心心念念惦記了這麼多年。
就像在平靜湖麵上投擲了一塊石頭,水花四濺,漣漪頓生,餘雅淳驚愕連連。
她甚至忘記了該怎麼開口。
不,這不是真相,這隻是江嬈找的借口!
她心裡瘋狂呐喊著。
“你騙我。”
江嬈看著她瘋癲的模樣,忽然覺得為這樣的人遺憾一點也不值得。
她懷念的隻不過是從小到大的情誼。
“我說了,去問你媽,真相就能水落石出。”
江嬈還是想不明白,人可以蠢,可以笨,但怎麼能這麼壞,“而且,就算我不幫你,你也可以這麼堂而皇之地來害我嗎?”
甚至還搞出了私生子。
這腦回路真是清奇的可以。
她難道從來沒有考慮過秦珩的感受嗎??
秦珩聽到兩人的對話,顯然也有些吃驚。
他一直被媽媽蒙在鼓裡,他本以為,媽媽是被秦沐霖始亂終棄,後來才會因愛生恨,對他下了降頭。
原來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短暫的茫然過後,秦珩迅速調整好心態,靜觀事態的發展。
不管怎麼樣,今天,他一定要得到秦家的承認。
秦老爺子終於開口了,他不怒而威,“彆為了你的一己私利找借口,你這樣的人,就算真的幫了你,也遲早會被反咬一口。”
他一針見血。
餘雅淳被戳中了心底最陰暗的心思,臉色瞬間蒼白。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真以為能挑起我另外兩個兒子內鬥?你真以為能把這個野種送進秦家族譜?”
聽到野種二字,秦珩感覺到了難以言喻的屈辱,他無意識攥緊手。
然後他抬頭,無辜可憐地看向秦沐霖,把軟弱表現的入木三分。
等到秦沐霖看過來,他黯然地垂頭,就像被遺棄的狗,渾身散發著孤寂絕望的氣息。
不得不說,秦沐霖動了惻隱之心。
不管怎麼樣,秦珩是無辜的。
餘雅淳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計劃有紕漏,可一旦搏成功了,她立刻就能變成人上人。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麼縝密、這麼萬無一失的安排,竟然被識破了。
“你怎麼知道的?”
秦老爺子似笑非笑,“你真以為五鬼情降,沒人能識破嗎?”
他佯裝不經意,卻又極其刻意地講給秦珩聽,“連個孩子都能看出來,你真以為有多稀罕。”
秦珩的目光,隱晦地在喬善身上打了個轉。
他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事態可控。
另一邊,餘雅淳的腦海仿佛破了道口子,電光火石間,她全部想明白了。
她扭頭看向秦沐霖,“你都是裝的,你騙我!”
原來這才是最大的漏洞。
秦沐霖被她的聲嘶力竭嚇了一跳,他反問道,“隻允許你對我下降頭,不允許我對你設套嗎?”
餘雅淳振作了一會兒,忽然泄了氣。
她真的想不明白,像秦沐霖這般英俊多金的男人,為什麼偏偏在江嬈一棵樹上吊死。
哪怕下情降都沒有用。
她真的好羨慕,羨慕的要死!
為什麼她就沒有碰到這樣的男人呢?
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這輩子再也翻不了身了。
當餘雅淳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秦珩身上,頹廢忽然一掃而空,不管怎麼樣,秦珩都是秦沐霖唯一的兒子。
她不信,秦沐霖就能如此絕情。
隻要將來秦珩有出息,她還能少的了好?
“說說吧,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秦老爺子這麼大費周章,不過是自導自演一場戲,戲唱了一半,他當然要唱下去。
餘雅淳冷笑一聲。
人都是秦珩找的,但秦珩是她如今唯一的希望,她當然不會出賣兒子。
一旁的秦珩對餘雅淳的心理了如指掌,卻也擔憂她說出不合時宜的話。
他語帶哽咽,“媽,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嗎?”
四目對視,彼此心裡有數。
餘雅淳不由得暗自慶幸兒子多防了一手。
“媽,你說話啊。”
秦珩眼眶通紅,倔強著不讓自己落淚,他看似質問,實則撇清自己,“怪不得你不愛我,原來我隻是你的工具,是嗎?”
秦沐霖看著他受傷的模樣,心臟仿佛被重重一擊,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感。
秦珩有什麼錯呢?
就在昨天,他還提醒了自己。
他的人身從來都是不由己的啊。
江嬈一直在默默觀察著秦沐霖的情緒,見他嘴唇抿得發白,眼底眉梢儘是心疼,她緊緊揪住衣角。
現實的問題再度出現。
平心而論,秦沐霖在某種程度上,也隻是個受害者。
人都是情緒化動物,他會對親兒子產生感情,情理之中。
但如果,她不能妥善處理秦珩,那她和秦沐霖之間勢必會出現一道無法修複的裂痕。
這是她不願意看到的。
江嬈心跳如擂鼓,在秦沐霖提出前,她必須做出抉擇。
最後,江嬈看向公公所在的方向,輕輕點頭。
就在今早,公公找到了她。
她腦海中不由自主回蕩著公公的叮囑。
“老三媳婦兒,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已經都講給你聽了,從沐霖昨晚告知我換藥起,我就知道,秦珩足智近妖,沐霖是個心軟的人,尤其是當他麵對的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隻會更加感情用事。”
她當時怎麼回的?
她說,“爸,秦珩若是進了秦家,無異於當眾抽我的臉,還有,你讓我把江家的臉往哪擱?沐霖已經答應我,不會承認這孩子的存在,會儘快把他送到國外,永遠不讓他回來。”
“老三媳婦兒,說起來是我對不住你,秦珩必須要留下。”
隻聽老爺子長長一聲喟歎,“秦珩背後還有人,和江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如果不查清,我恐寢食難安。說起來,還牽連了江聿。”
“我保證,哪怕秦珩進了秦家,我也不會承認他的身份,更不會把他寫進族譜。等事一了,就立刻把他送走。”
秦老爺子所有的寵愛都給了江聿,對於一個半道的野種,他真是提不起一絲憐愛之心。
“另外,把秦珩送出國,你就能保證沐霖不會惦記著?時間短還好說,時間一久,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倒不如讓沐霖慢慢發覺他的真麵目,到時候,才有斷絕關係的可能,你說呢?”
“這件事千萬要瞞著沐霖,他能裝得了一天,卻裝不了一年,一旦被秦珩發現,就會功虧一簣。”
江嬈不得不承認,老爺子說的每一句話都非常在理。
“爸,你讓我好好想一想。”
此刻,秦老爺子得了江嬈的首肯,心頭一鬆。
如果江嬈執意要把秦珩送走,那他也無法阻攔。
她願意配合,再好不過。
一旁的餘雅淳配合著秦珩,“你現在才知道嗎?”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時。
秦珩無聲地落淚。
他哭得非常有藝術感,眼神是倔強難以置信的,眼淚是短線的,身體緊繃,就像拉滿的弓,下一秒就要爆發。
秦沐霖實在不忍心,他替秦珩解開了繩子,“彆哭了,不是所有人都配當媽的。”
話音剛落,他又覺得自己這句話內涵太廣,渾身有些不自在。
秦珩顧不上發麻的雙手,撲通一聲跪在秦沐霖麵前。
“你這是做什麼?!”
秦沐霖想扶起他,卻被他避開。
秦珩重重磕頭,一下又一下,“我知道媽媽做錯了事,但你能不能原諒她一次。我保證,我會帶著她遠走高飛,再也不會出現在你們的視線裡。”
秦老爺子冷然地看著秦珩。
他明顯就吃定了沐霖,一招以退為進,用的可真妙。
就算沐霖今天不心軟,以後也會心軟。
真是小瞧他了。
秦沐霖思緒一片混亂,他看著秦珩倔強通紅的眼眶,心裡更加難受了。
打他見到秦珩第一眼起,就覺得這孩子被養的很好。
知分寸,懂進退,有禮貌。
他對秦珩充滿了好感。
後來兩次見麵,一次時間略長,一次的時間很短,但都在他心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現在,他簡直不敢想象,如果秦珩繼續和餘雅淳這樣的女人生活在一起,會不會被帶偏。
一想到那樣的結果,他就有些憤懣。
“求求你了,爸。”
最後一個字,聲若蚊蠅,除了秦沐霖沒有人聽見,他就像被點了穴,忽然僵住,不知道該怎麼辦。
還有些心虛。
因為秦沐霖真切地意識到,他對秦珩的確產生了父愛,但這對江嬈來說是不公平的。
喬善不知何時拿起了手機,她一邊喝著茶,時不時抬頭掃一眼淩亂的局麵。
她飛快地在屏幕上敲字。
喬善:都說豪門水深!誠不我欺!!現場五個人,加起來恐怕有800個心眼,江聿,我好同情你啊!原來你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嗎!
江聿:?
喬善:當然了,你外公占比最高,推波助瀾一把好手!
喬善:另外,這秦珩的確有大問題,他命格平平,麵相平平,但行大運,我隻能看出這些簡單的,至於更多,要和他相處過後才能知道。
江聿並沒有回複。
無所事事的喬善又點開和老許、郝炳的三人聊天組,把淩晨發生的事簡單提了提。
郝炳:?
郝炳:!
臥槽,還能這樣?!
一般人想到陣法都是為了增運、促進生機,一切與人體有益,誰能想到反向啊!
就算淩晨的他也在現場,恐怕也不能及時地發現。
等蠟燭一撤,陣法逐漸恢複正向運行,了無痕跡。
他肅然起敬。
郝炳:我服了。
發完這條信息後,郝炳忍不住看向許觀主,他鄭重其事鞠躬。
許觀主被嚇了一大跳,完全沒弄明白對方的腦回路。
就聽郝炳道,“年前,師父告知我要加入三善觀時,我內心是鄙夷不屑的,現在我為了我的輕視道歉。”
喬善年紀輕輕,本事就深不可測。
作為她的師父,許觀主的本事隻會更高。
一想到這一點,郝炳忍不住肅然起敬,都說高手在民間,他再也不會以貌取人了!
許觀主還以為是什麼事兒呢,沒想到就這。
他裝作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郝炳和許觀主道完歉,又忍不住給戚大師打電話,電話接通後,他絮絮叨叨道,“師父,你以前說我是井底之蛙,我還不服氣,現在我是真的信了。從海城回來後,我也要全心修煉。”
喬善都那麼厲害,他怎麼能比喬善差呢?
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戚大師:“……”
他大約猜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沒想到,他催了小半輩子,還不如直接給個刺激。
“知道了。”
戚大師直接掛斷了電話。
誰都不能影響他遊玩的興致!更彆提事情已經解決了!
郝炳習慣了師父的態度,他像個小年輕似的,悻悻地撓了撓頭。
喬善分享八卦這會兒時間,秦沐霖已然做出了抉擇。
他知道,以老爺子的雷霆手段,他不會放過餘雅淳,也不會放過秦珩。
秦沐霖走到秦老爺子麵前,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為秦珩求情,“爸,餘雅淳自作自受,你怎麼處置她我都可以,但秦珩是無辜的,他從頭到尾都被蒙在鼓裡啊。”
秦老爺子雖然已經猜到了秦沐霖的選擇,但還是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
朝夕相處的母子,一方怎麼可能被蒙在鼓裡。
也隻有沐霖會相信。
另一旁的江嬈心情也好不到哪兒去,雖然她已經決定配合公公。
可決定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
秦老爺子犀利的目光落在秦沐霖臉上,他既不拒絕也不答應,隻反問道,“你告訴我,你打算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