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和女兒的半截手臂還泡在煮肉的鐵鍋裡,桌上放著吃剩下的半碗肉。
據說辦案的幾個老刑警一進屋就吐了。
這就是震驚全國的蘇城1.01入室搶劫殺人案!
這種喪儘天良、令人發指的殘殺一下子被全國人民關注,所有人都憤怒地要求一定要抓住凶手。然而一來因為凶手沒留下太多痕跡,二來當時的刑偵技術有限,專案組查了整整兩年一無所獲。
凶手至今逍遙法外。
連奚把外賣袋放到餐桌上,他拆開一次性筷子。目光淡漠地往桌旁牆上掃了一眼,隻見那慘白的牆上有幾處永遠擦不乾淨的褐色痕跡。呈噴射狀,好像是有人被割了頸動脈,滋的一下全噴了上去。
尋常人哪裡敢住這種凶宅,而且據說事情發生後,四號樓還發生了挺多鬨鬼的事。
所以整個四號樓,再沒了其他租戶,就剩下連奚和旁邊的大哥。
連奚倒是無所謂,他看著熱辣噴香的麻辣燙,望著湯麵飄著的紅通通的小米辣和辣椒油,遲遲沒有動筷子。不是因為牆上的血跡倒了胃口,而是隔壁那大叔要是真馬上來找他,他也不好吃飯。
可是麻辣燙存不了冰箱,馬上就得泡壞了啊。
“唉。”
歎了口氣,連奚無奈地把外賣袋又裝了回去,放到廚房櫃子上。
下一秒,門真的響了。
連奚拉開門,中年男人收住敲門的手,另一手上端著一鍋紅紅的燒肉,笑道:“開門還挺快,等我回去拿點酒。”
連奚:“不用了,我家裡有酒。”
中年男人:“小老弟,我隻喝白的啊,你們年輕人那什勞子的洋酒紅酒我喝不慣!”
連奚:“您放心,是白的。”
“那行吧。我進來嘍。”
進了屋,中年男人好奇地左右張望。
連奚進廚房從櫃子裡找了一瓶洋河大曲,拿了兩個玻璃杯放到桌上。他給中年男人倒了一杯,自己卻倒水。
中年男人:“你不喝酒?”
連奚:“喝酒誤事。”
“這不是不給我麵子麼!”
“我爸就是酒駕死的。”
“……”
連奚又補了一刀:“本來他不想喝,同桌朋友一直勸,不喝就是不給麵子。所以從那以後我再也沒喝過酒。”
當然,在此之前也沒喝過。
“……”
中年男人:“不好意思啊小老弟,真不知道,那我一個人喝。”
男人的情誼就像上頭的烈酒,隻要稱了兄道了弟,你就是我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中年男人喝酒吃肉,滿臉通紅,顯然有些醉了,一個勁地拉著連奚說話。
“小老弟,我聽說你是搞直播的,直播是什麼,乾嘛的。”
“就是對著電腦,搞一些網上的東西。”
“電腦?真搞不懂你們年輕人在乾嘛。”男人喝得醉醺醺的,手臂壓在桌上撐住了整個上半身才沒有滑下去,他抬起頭,眯著眼:“人家都說直播很吵的,特彆討厭住在什麼搞直播的人的旁邊。但小老弟我看你每天都很安靜啊,家裡都沒聲的。”
連奚:“……”
真是不說話則已,一說就這麼紮心。
他為什麼沒聲?
人家直播有聲,是因為人家會聊,人家會說話,說得還很好聽!
連奚悶葫蘆一個,每天直播渾渾噩噩的,也不愛說話。
除此以外,彆的主播有聲,是因為他們要感謝大哥送的禮物。說到興起還要拍案而起:“感謝大哥給的一組666,兄弟們給大哥一波關注走起來!謝謝大哥!大哥大氣!”
連奚直播一晚上,送禮的人寥寥無幾,想感謝都沒得感謝去。
他直播要是能有聲,吵得鄰居投訴,他還能住這地方?
中年男人也沒在直播的事上再糾纏下去,畢竟他不懂這玩意兒,隻是隨口說兩句。他看向餐桌旁那一簇深褐色的血跡,過了半天,抬起手指著,幽幽道:“……小老弟,你就不怕麼。”
連奚默了默,清徹平靜的眸子轉首看向中年男人,反問:“那你就不怕麼。”
四目相對。
連奚漆黑深邃的眼仿佛一片吃人的千尺幽潭,沒有一點漣漪,也不帶半點人氣和煙火氣。
中年男人感覺頭皮發麻,他乾笑了兩聲,伸手去拿桌上的酒瓶。一邊低頭給自己倒酒,一邊緩解氣氛:“咱就隨口一說,這人嘛還能被鬼為難死?這麼便宜的房子,全蘇城找不到第二個了,要是不拆遷,我還要繼續住……”
“噗通——”
聲音戛然而止。
一顆夾裹青筋、充血冒膿的眼球,撲通一聲,落在了中年男人麵前的酒杯裡。
房間裡一片死寂。
連奚不開口。
中年男人也不說話。
牆上的時鐘嗒嗒走秒。
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中年男人伸手把掉進酒杯裡的眼球撿了回來,一巴掌按向自己的眼眶。他再抬起頭,血淋淋的左眼那兒是一片模糊可怖的景象,人類的眼球不掉出來,永遠不知道它有那麼大。四圍的肉都爛了,生了蛆,蠕動著。
唯有那一顆白花花的眼球,嘎吱嘎吱地顫著。
中年男人的喉嚨裡發出一聲沙啞的笑,那聲音絕對不像人類能發出來的,好像粗糲的沙石死死摩擦黑板。
“不好意思,小老弟,見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