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一個染著黃毛的年輕人從房間裡走出來,本來睡意朦朧,突然看到警|察,他瞬間清醒,睜大了眼:“艸,怎麼回事,浪哥,咋了這是?”他跑過來,“額,警|察叔叔,沒事吧,發生什麼了?”
老李:“樓下報警有小偷,我們上門問問。”
黃毛:“啊?小偷?”
吳隊:“你是這個業主的什麼人?”
黃毛愣了愣,乖乖回答:“我是一個主播,浪哥,也就是業主,他是我的經紀人。我這幾天來蘇城玩,就住在他家。”
吳隊拿出手機,問:“你叫什麼。”
黃毛:“額……要問這麼仔細麼。”
吳隊抬起眼 :“嗯?”
黃毛趕忙舉起雙手:“王啟青,我網名叫氫氣,不信警|察叔叔你們去查,我真是個主播,還蠻有名的,我沒撒謊。”
吳隊:“身份證拿來看看。”頓了頓,他對徐浪道:“你的身份證也拿來看看。”
氫氣:“我去我去,我知道在哪兒。”
氫氣趕緊把兩人的身份證都拿了過來。
吳隊檢查確認無誤後,把身份證遞了回去。
氫氣小心翼翼地問:“警|察叔叔,沒什麼問題吧?我們都是好市民,從來不乾偷雞摸狗的事!”
吳隊掃了他一眼:“進屋看看。”
等進屋檢查一番,確定屋裡沒有第三個人、也沒有異常後,吳隊和老李才真正離開。
臨走前,吳隊看向一臉僵硬的徐浪,道:“早點休息,鎖好門窗。”
徐浪慢慢地抬起眼睛看他,漆黑的眼瞳被燈光陰影籠罩。
他沉悶而靜悄地“嗯”了一聲。
門,哢噠一聲關了。
但是兩個老警|察下了樓,都覺得心裡不是個滋味。
吳隊坐在副駕駛上,沉默了半天。
“明天我休假,白天我再陪你來這兒看看!”
老李點頭:“行,我下午有空,一起來。”
終於送走了兩個警|察。
氫氣鬆了口氣。
他從來沒見過這陣仗。他就是一個高中輟學離家出走的小混混,要不是做直播火了,現在可能還在哪個飯店的後廚洗碗呢。
氫氣心有餘悸:“浪哥,嚇死我了,怎麼警|察來了,我還以為出什麼事了呢。”
徐浪沒有回他,他轉過身,一步步走向書房。
氫氣看著他筆直的走路姿勢,吞了口口水,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道:“浪哥,從昨天開始你就一直工作沒停過,你都受傷了,還是早點睡吧!”
徐浪還是沒有理他。
然而走到一半,徐浪突然停了腳步,他緩緩張開嘴,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喘不過氣,開始大聲呼吸。
氫氣聽到聲音走過來:“怎麼了怎麼了?”
他一走近,徐浪又恢複正常。
徐浪看向他:“沒,什麼。”
氫氣:“……”
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黃毛小夥道:“那,我先回房間了?額,浪哥,我已經買了車票,明天就回南京。”
“哦……好……”
“我會房間了啊……”
好不容易逃回房間,氫氣這才鬆了口氣。
他沒想到,網上看上去挺正常的流浪,現實裡居然這麼古怪。
他來了兩天,徐浪就工作了兩天!
“他不用睡覺的麼?”嘴裡嘀咕著,氫氣打著哈欠,躺回床上。
門外,一牆之隔。
氫氣並不知道,徐浪沒有去書房工作。
他站在氫氣的房門口,腦袋向左一動,向右一晃。額頭上的傷口早已不再流血,可是他的嘴唇卻越來越白,呼吸也越來越急促。黑暗中,隻見他的脖子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掐著,漸漸變了形,勒出了手指的形狀。
烏雲掠過,月光灑進屋內,照亮了徐浪,和那個騎在他脖子上的女孩。
女孩的手腕上全是血,她彎著腰,像在耍弄一個玩具,掐住徐浪的脖子。
放開。
掐住。
又放開。
又掐住。
“嘻嘻嘻嘻……”
“你為什麼……”
“要拆散我和阿青啊……”
“他愛我啊。”
“我知道,我知道的嘻嘻嘻……”
空靈詭譎的笑聲在淩晨四點的高級公寓,回蕩不斷。
幽冥地府,忘川黃泉。
這是一條漫長而漆黑的路。
沒有起點,沒有儘頭。狹窄崎嶇,沿著奔騰呼嘯的忘川,送著一個個麻木疲憊的鬼魂。
有的鬼低著頭不吭聲,有的鬼痛哭流涕。
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人向後倒退,正如那隻會往地獄深處流淌的黃泉一樣,一對又一對人,向前走著。
每個鬼的魂魄虛實都不相同。
剛死的魂魄虛得很,仿佛一碰就散。死了很多年才來地府報道的,魂魄緊實,宛若活人。
陳建軍死了二十三年,他站在這狹長的鬼魂大隊裡,如同誤入歧途的迷茫人類。
忽然,他停住了腳步。
僵硬的脖子嘎吱吱地抬起,看向黑漆漆的天空。
所有人都向前走,如果你突然停下,就顯得非常突兀。
鬼魂們衝撞著陳建軍,他被擠得左右亂碰。
來到地府的鬼魂已經喪失了大部分的意識,陳建軍茫然懵懂地被撞著,全然不懂自己在做什麼。
片刻後,他就被鬼魂大隊撞到了小路的邊緣。
陳建軍一低頭,看見了一條泛著金光的捷徑。
他的眼前閃過點點碎碎的金光,忽然,就有了一分清明。
鬼使神差的,他走上了這條小路。
不消半天功夫,他越過金銀玉石木板奈何等六座陰橋,平白無故的,就踏進了專門掌管鬼魂生平善惡,核定等級,送他們投胎的轉輪殿!
門口守著的兩個鬼差正一邊當值,一邊閒聊。
他們瞅著眼前這些渾渾噩噩的鬼魂。
“現在這些是什麼時候死的來著。”
“民國二十多年?二十三還是二十四來著。”
“謔,那後麵的還挺多,得排老久了。”
陳建軍頭皮一緊,趕忙插入這些穿著民國服飾的鬼魂中。
但他還是被一個鬼差發現了,頭戴官帽的鬼差把他揪出來。肅穆可怖的官氣壓得陳建軍喘不過氣,這鬼差皺著眉:“怎麼回事,這衣服不大對啊,看上去是最近幾十年才死的。插隊?”
另一個鬼差從牆上拿下一本破破爛爛的簿子,翻了翻:“陳建軍,1997年死的……”
“這怎麼插隊的?”
“嗯?不算插隊?”
“啥?”
“你看看,這小子的名字已經排進轉輪殿等候區了,再不進去都要晚了!”
“……”鬼差無語道:“你說最近這幾年,老出這些亂七八糟的bug,三天兩頭就送個插隊的進來,還講不講規矩了啊。以前也沒見這麼多啊。”
鬼差鬆開陳建軍的衣領,陳建軍如釋重負,感覺自己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如果鬼魂能流汗,那他現在一定渾身濕透了。
身後,兩個鬼差還在吐槽最近這些年轉輪殿的登記本老出bug。
進了轉輪殿,陳建軍抖如篩糠,大殿堂門兩側各矗立著一尊惡像羅漢,恐怖威嚴的氣場壓得他一隻普通鬼根本沒法抬頭,隻能兩股戰戰地往前走。恍惚間,他抬起雙手,看向自己的手指。
一點點細碎的金光從他指間溢散開來,消失在空氣裡。
陳建軍迷茫極了。
……這到底,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