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奚和蘇驕跟著流浪的魂魄,一路來到園區醫院。
醫院、墓地、火葬場。
這是人間陰氣最盛的地方。
但是也不該重成這樣!
還沒靠近這家醫院,連奚就感受到一股森冷的寒意。他眉頭微皺,轉首對蘇驕道:“這家醫院的陰氣似乎格外重。”
蘇驕也凝重了神色:“有惡鬼作祟?”
兩人本來以為這個流浪魂魄出竅,隻是單純地受了傷,不小心丟了一魄。現在看來,情況並不簡單。
蘇驕:“這個人的肉身應該就在這家醫院裡,距離夠近,可以施法讓魂魄歸位了。”頓了頓,他問:“連奚,你來還是我來?”
真路人假玄修連奚十分謙讓:“請。”
蘇驕嘿嘿一笑,摸著腦袋:“那我就不客氣了。”
醫院花園昏暗的角落裡,涼風瑟瑟,樹隨風動。
一縷虛散不實的魂魄站在黑暗中,目光迷茫,隻癡癡地抬頭,看著醫院大樓。
連奚非常好奇這蘇驕把會用什麼方法,把流浪的魂魄送回去。
之前蘇驕一直誤會連奚,以為他也是個“同道中人”,是個玄修。但隻有連奚自己知道。
他什麼都不是。
連奚從小就有一雙陰陽眼。
小時候,他無法分辨鬼和人,總是將那些鬼當成人。他會說“阿姨你要撞到叔叔了”,還會問躲在牆角哭泣的白裙小女孩為什麼這麼傷心,於是周圍所有人都將他當作怪胎。唯有父親和爺爺,從來都不怪他。
父親還告訴他:“你是個很與眾不同的孩子。”
然而很快,他就沒了爸爸,又沒了爺爺。
連奚低下頭,看向手腕上的青銅鈴鐺。
一直陪伴他的,隻剩下這顆鈴鐺了。
父親說,這顆鈴鐺是他出生時,一個老護士送給他的禮物,是個不會響的啞巴鈴鐺。起初隻是當飾品帶在手上,後來有一次,連奚遇到一隻想要找替死鬼的惡鬼,他走投無路之際,這隻鈴鐺突然發出一聲脆響,那隻惡鬼被打得魂飛魄散。
這時,連奚這才發現鈴鐺的妙用,此後也漸漸熟悉了這隻鈴鐺,隻是仍舊不知道它真正的用法。
然而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
遇事不要慌,搖鈴鐺!
雖然連奚不知道鈴鐺有什麼用,但一定能救命!
就像這次,連蘇驕都對流浪的鬼魂束手無策,連奚死馬當活馬醫,直接搖鈴鐺,就奏效了。
寶貝鈴鐺相當給力,一下就讓流浪的魂魄有了意識,自己找到了身體。
當然,這次是起了正麵效果,誰也不知道下次會不會鈴鐺一響,直接就給流浪的魂魄打散了。
連奚摸著鈴鐺,看見蘇驕翻手從口袋裡拿出一支筆。
這是一支白玉為身、蟠龍繞柱的細長毛筆。
筆頭是一叢白色的細毛,看不出質地,但一根根筆毛柔滑細順,隨風飄逸。
蘇驕右手執筆,目光凝肅。他在口袋裡掏了掏,似乎在找什麼東西,但找了一會兒,他忽然臉色大變,低呼:“艸,居然忘帶了!”
連奚蹙眉,正要說“實在不行我來搖鈴鐺”,卻見蘇驕心一狠牙一咬,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拇指,然後……
一口咬了下去!
矮子室友疼得眼淚汪汪,但不想浪費這新鮮的血,立刻用毛筆蘸起指尖流出的血。他信筆揮毫,在空中寫下兩個大字,同時口中念念有詞:“混元江邊玩,金剛列兩旁。千裡魂靈至,急急入竅上!”
“魂兮歸來……”
“魂兮歸來!”
一陣陰風從地而起,卷住了流浪的魂魄。
流浪的魂魄慢慢張開嘴,咿咿呀呀地叫喚起來,似乎還想掙紮。
矮子室友目光一凜,沾著血的手掌向前一拍,將自己在空中寫的那兩個血字拍向流浪。這兩個字黏到流浪身上的那一刻起,他頓時不再掙紮,乖巧地低著頭,跟著風一路向上飛,飛到醫院病房的某個窗口,嗖的一下鑽了進去。
過了幾秒,蘇驕麵露喜色,得意地轉頭:“怎麼樣,成了,牛逼吧!”
連奚沒有吭聲,默默地看著他的身後。
蘇驕順著他的視線一看,隻見兩個血色大字從空中飄了回來,正巧落在蘇驕的腦袋兩邊。
左邊一個從。
右邊一個心。
連奚:“……”
好一個從心大法!
蘇驕:“……”
蘇驕:“咳咳咳咳!!!”
他趕緊揮揮手,把這兩個字驅散,然後一本正經地看著連奚:“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連奚輕輕點頭:“沒事,萬事從心,我懂。”
蘇驕:“……”
“這個我真能解釋啊啊啊!!!”
連奚對從心大法毫無意見,但蘇驕卻不肯罷休,兩人一邊向醫院外走去,蘇驕一邊解釋。
“剛才那兩個字,不是你想的意思!”
“我想的什麼意思?”
“慫啊!”
“哦,那就是吧。”
“……”
蘇驕:“我真的不慫!!!”
蘇驕悲憤欲絕。
他們這一派長居山東曲阜,是整個華夏少有的幾個露在明麵上的玄修門派。他們這一派的修士,修煉的是一個“字書人間”。每個修士先得修煉出一個屬於自己的本命之字,等修煉出來後,再以此為起點,開始“字書人間”,將自己這一生的所見所聞書於心上,便真正修成了大法。
然而……
為什麼他的本命字是個慫啊!
蘇驕極其認真地向連奚解釋,連奚一臉平靜,似乎根本沒往心裡去,但實際上卻豎起了耳朵。
吃瓜。
嘎呲嘎呲……
美滋滋。
原來還有這樣的修煉方法啊。
兩人走到醫院停車場,連奚點點頭:“我懂了,你不用解釋了。”
蘇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