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離開昆侖,現在問題已經不在其他人身上了。
唯獨一個檀冰,當初覺得最不是難題,現在成了最大難題。
本來想拿他當一回墊腳石,但墊腳石明顯不樂意了。
被關在昏暗冰冷偏殿裡,謝明瑤有些冷地雙臂抱著自己,她琢磨著是不是要透露點自己知道秘密,好讓檀冰就範,主動送她走。
其實上溶雪宮這樣久,她也知道自己對他所作所為稱得上挑釁,但幾次“挑釁”下來,他都沒有將她怎麼樣,一方麵可能是顧忌要扮演聖子道心形象,一方麵……
反正現在對他所作所為,沒準兒正中他下懷,所以他才遲遲不動手。
但若是真透露了秘密,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如果不透露秘密,那要怎麼離開呢。
謝明瑤站起身走到殿門前,試著推門出去,理所應當地沒成功。
還真要關她禁閉。
謝明瑤咬了咬唇,陰晴不定地盯著那扇門,手握成拳,某些熟悉記憶翻湧上來,雖然極力克製,但還是沒辦法不去在意。
那時她還很小,對親情關係還抱有不切實際期望,有次她很想媽媽抱一下,被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小女孩很傷心,哭得特彆厲害,傭人都聽不下去了,謝夫人卻沒半點反應。
不但沒有心疼安慰,最後還把她關進了小黑屋,不準任何人和她和說話,不準她吃飯喝水。
整整關了一天一夜,隔天才打開門問她:知道自己錯哪兒了嗎?
小姑娘那時已經沒力氣哭了,隻是呆呆地看著母親。
然後母親告訴她:你錯在明明已經被拒接,卻以為用哭鬨方式可以達成目。丟人現眼,一點都不像我女兒,下次還敢嗎?
下次?再不會有下次了。
謝明瑤退後幾步,使勁踹向殿門,沒有踹開。
她深吸一口氣,回身走到殿內,找了個角落蹲下抱住雙膝。
她緊盯著那扇門,隨著天色暗下來,偏殿裡光線更暗了,謝明瑤心情壓抑緊繃,但凡有一定點風吹草動都會立刻跑過去看看是不是檀冰來了,可每次等到都是失望。
不知過了多久,緊張到極點反而開始麻木,她漸漸靠著角落睡著了。
一陣風吹過,漆黑殿內突兀地出現一個雪色頎長身影,檀冰半彎著腰站在謝明瑤麵前,看著臉色蒼白陷入沉睡姑娘。
她睡著之前心情一定很差,否則不會連睡著了都緊鎖眉頭。
檀冰更低地彎下腰,涼薄視線細細描繪她一切,在他帶著檀香蓮花氣息呼吸拂過她麵頰時,沉睡人倏地睜開了眼。
“檀冰。”謝明瑤眼中毫無睡意,緊盯著近在咫尺無瑕臉龐冷聲道,“你知道我想對你做什麼嗎?”
檀冰靜靜看著她,沒有回答。
在他想直起身時候,謝明瑤突然伸手拽住他衣襟,將他使勁拉下來。
這裡不是淬心池,檀冰若不願,謝明瑤是拉不下來他。
但他順著她力道半蹲到了她麵前,傾身與她緊密地麵對麵,像是一時沒反應過來要拒絕她。
“我現在,恨不得,殺了你。”謝明瑤一字一頓地說。
麵容雪白,氣質如孤高浮雲道長緩緩垂眸,睨著她抓著他衣襟動作粗魯手,漫不經心道:“你焉知本尊沒有想要殺了你?”
謝明瑤聞言笑了:“不裝你仁慈聖人了?”
“除魔衛道乃道家己任,你魔氣入心不知悔改,殺你也是仁慈。”
“說得好。”謝明瑤喃喃道,“你那樣強大,掌握著我生殺大權,拿我死活來隨意言談很正常。”她凝著他,後麵話沒有說出來,但那雙漂亮鳳眼裡所包含複雜情緒,像海水般令人窒息。
“白日裡我說要走話,惹你不開心了?”謝明瑤忽然態度軟化,鬆開他衣襟輕輕撫平,“你都關了我這樣久,應該消氣了吧?”
檀冰不言語,隻垂眸看著她素白手為他撫平衣襟。
謝明瑤撫著撫著忽然改變了主意。
她手緩緩順著衣襟探進去,檀冰本垂著眸子猛地抬起,冰冷地與她對視。
“我好冷。”她手確很涼,哪怕隔著繁瑣幾層裡衣都能讓人感覺到冷意。
“這地方太冷了,我最怕就是冷了,師尊若是不氣了,就幫我暖暖吧。”
她說著話就靠了過來,將臉埋進他頸項,低聲柔柔道:“我那時說走也是故意,我曉得師尊聽得見看得見才那樣對雲聽說話。清輝長老今日來是帶我走,若師尊真讓他們帶我走怎麼辦?若師尊告訴他們我無藥可救怎麼辦?我故意那樣做,還不是想氣氣師尊,讓師尊不好好收拾我一下,都不甘心放我跟他們走。”
她巧舌如簧,將黑說成白,反倒好像她其實很不想離開一樣。
她呼吸彌漫在他頸間,他不適地想要躲開,謝明瑤抱住他腰,跌倒在他懷中。
“師尊彆走,你之前說過我是你弟子了,讓我喚你師尊,那徒弟冷了,師尊難道不該幫徒弟暖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