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可能,早在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就知道了。
但她怎麼知道的,為何知道的,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謝明瑤並未出結界,檀冰設的結界範圍很大,這裡又是竹林,四處找找說不定有吃的。
她勤勤懇懇彎著腰到處找食材,還真被她找到了,挖出了……竹筍?像是竹筍,但說不好是不是,她想著檀冰教的禦火術燒了一個嘗嘗,嗯,能吃,就是沒什麼味道。
這地方上哪兒找鹽去?
算了,有這個就不錯了。
又挖了點抱起來,謝明瑤站定之後突然又笑了,有點自嘲,有點無語,她到底在乾些什麼?
明明想去南獄搞事情,早點找到辦法回到自己的世界,可現在呢?
看看懷裡的竹筍,謝明瑤負氣地摔到了地上。
半個時辰之後,檀冰於竹屋外打坐,麵前擺著一張泛著薄煙的古琴。
他緩緩睜開眼睛,鬆了手中法印,青玉般的手指撥動琴弦,高山流水聲漾起,歸來的謝明瑤正好聽見。
她站在竹徑裡望著那個影影綽綽的白色影子,白衣白發,真是十分合襯。
想不到他還會彈琴,彈得還不錯,她不太好的心情都因為琴聲平靜了不少。
謝明瑤走出幾步,檀冰的琴聲戛然而止,於片片落葉下抬眸望過來,清麗冰冷的容貌,緩慢清冷的眼神,不食人間煙火裡又夾雜著幾分哀愁。
謝明瑤食指撚著拇指指腹,慢慢走出去道:“你吃……竹筍嗎?”
檀冰沒說話,但朝她伸出了手。
謝明瑤走過去,表情看上去像在天人交戰,她從儲物戒裡將竹筍拿出來,不去想丟掉之後又撿起來的屈辱,冷著聲音道:“就這麼吃嗎?要不要燒一下?”
“這裡沒有廚具。”
檀冰開口說話了,謝明瑤更覺得屈辱,乾脆直接將新鮮竹筍塞給他,然後就自己跑了。
她跑了,檀冰也並不介意,他目送她背影消失,低頭望向幾棵將塵土清理得乾乾淨淨的竹筍,也沒有真的吃,全都收了起來。
他其實不餓。
他怎麼會餓呢。
他隻是想給她找點事情做。
當她為他做儘了她不願意做,從未做過的事情,那她就會再也望不掉他的。
檀冰輕彈了一下手指,繼續撫琴,竹屋裡,謝明瑤站在窗前望著竹林之後,耳邊響起傾心靜神的琴聲,神色掙紮了幾番,又頭疼地笑了起來。
算了,反正也不會有多長時間了,他看起來就快生了,如果這幾日他還不生,她就偷偷跑掉好了,言而無信就言而無信,這種信不守也罷。
她剛打定主意,就聽見竹屋外傳來琴弦斷了的錚鳴聲,隨後是琴落下桌子的聲音,謝明瑤自己都沒發現她速度有多快,眨眼間便到了檀冰身邊。
她匆忙扶起倒下的檀冰,他的身子好軟,溫度又滾燙起來,還不待她問怎麼了,檀冰便緊抓著她的手臂道:“……要生了。”
謝明瑤臉都燒了起來,她想尖叫,想直接把檀冰甩開,可她不能那麼做。
她隻能六神無主道:“……可,可男人要怎麼生啊!!!”
檀冰大概也覺得很屈辱,將臉埋在她胸前不肯說話了,隻時不時地低吟出聲,像忍耐著極大的痛苦。
謝明瑤都顧不上他這個姿勢吃她豆腐了,用了力氣抱起他進屋,將他好端端放到床上,才發覺他肚子不斷鼓起,像有什麼要撐破皮膚跑出來。
謝明瑤睜大眼睛看著,實在是束手無措,難不成還要她給他剖腹產嗎?
她做不到啊!!
謝明瑤這一刻終於忍耐到了極限,她紅著眼睛顫聲道:“我,我不行,我出去,你自己想辦法,我得走……”
她看不下去了,頭也不回地跑了,丟下檀冰一個人在竹屋裡。
檀冰躺在床榻上,孤零零地看著屋頂,明明很痛苦,卻笑出了聲來。
這次他知道自己在笑了,卻並未愣住,隻是一直不停地笑,直到疼得再也笑不出來為止。
他眼底翻湧著暗色的潮,手緊緊抓著絲被,一個人承擔所有。
在他漸漸有些意識模糊,不知事態進展到什麼地步的時候,房門猛地被踹開了。
檀冰瞬間清醒過來,仰頭去看,謝明瑤蒙著眼睛艱難地走過來,扶著床榻蹲下,咬牙道:“隻此一次。”
檀冰沒有說話。
他隻是抬起顫抖蒼白的手探向她,與她的手一點點交握。
謝明瑤大約明白,產夫是需要力量的吧,她看不見,就會覺得還好些,還能忍受些,如果握著手能讓他好一點,那就握著吧。
反正不管怎麼說,這都是最後一步了。
很快她就可以解脫了。
這樣想著,謝明瑤緊緊抓住了他的手。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謝明瑤紅唇微啟,“但……師尊,你會沒事的。”
稍頓:“你們都會沒事的。”
檀冰所有的黑暗在這一刻都被掃開了。
他突然覺得自己卑賤無比。
他想扯回自己的手,卻被謝明瑤握得很緊,他突然發現,其實現在不是她在給他力量。
是他在給她。
檀冰沉默著,不發出任何聲音,謝明瑤也不知道他怎麼了,但很快她聞到了血腥味,緊接著……
孩子的啼哭聲響起,謝明瑤倏地鬆開手站起來,緊張得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檀冰躺在榻上,緩緩閉上眼睛,呼吸微薄,毫無反應。
謝明瑤等了半天,孩子一直在哭,可檀冰沒有任何反應,她無法,隻能扯下蒙眼的綢布查看情況,結果便看見一隻……一個?兔耳朵長尾巴的男孩哭得很慘。
而他身旁的父親虛弱蒼白地昏了過去。
“我完了。”謝明瑤感覺眼眶潮濕,喃喃道,“真的……搞出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