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戶人家采買美人假作養女之名獻給權貴,這種行徑在京城十分常見,晉王雖不屑為之,可也聽說過不少。因此,今晚得知沈明通夫婦意欲拿養女獻給魯王做生辰賀禮時,他隻是一哂置之,並不打算插手。
反正明日過後自會見分曉。
但是他沒想到,沈家這個美貌養女看似嬌弱,居然會做出當時虛與委蛇,半夜悄悄逃跑還試圖利用他一把的事情來。
據他所知,沈明通夫婦為了防止養女逃走,特意加派人手來盯著她。而她竟然還能衝破阻礙,一路暢通來到玉京園。若非他出麵,隻怕她逃出沈家都有可能。
“沈明通夫婦派去看守你的人呢?”晉王也不看她,隻低頭剪著燭花。
他語速不快,聲音也不高,就這麼如同尋常對話一般問來,沈纖纖卻絲毫有不敢大意。兩人身份地位相差實在太遠,可以說她的生死都在對方一念之間。
她略一思忖,迅速打定主意。為今之計,保命為上。反正看晉王舉動,必有緣故。她儘量配合為自己爭取生機也就是了。畢竟再差也不可能差過魯王府那個火坑了。
鑒於晉王掌握的信息實在太多,現下麵對他的垂詢,沈纖纖索性如實回答:“回王爺,他們被我打暈了,捆綁起來,現在還在我房內。”
晉王聞言,心中微訝,抬眸看向她。燈光下,少女眉目明豔,膚白貌美,唇角掛著恰到好處的淺笑,看起來乖順極了。
可惜人不可貌相,他還以為她是言語糊弄,哪成想竟是打暈捆綁?晉王微微眯了眯眼睛:“你學過武功?”
沈纖纖淺淺含笑,輕聲細語:“街頭賣藝的把式,隻是一些花架子,算不上武功。”
晉王了然,繼而又問:“沈家角門的鑰匙,你是從哪裡得到的?”
莫非沈家派去看守她的人身上恰好帶著鑰匙?
“回王爺,是沈家大少爺托我保管的。”
“沈之遠?他讓你保管沈家鑰匙?”晉王抬眸,目光銳利如鷹,“他與你有私情?”
她容顏殊麗,絕非尋常女子可比。連郭明周亮等人都險些被她言語所惑,沈之遠若對她有意,也不奇怪。
沈纖纖連連擺手澄清:“沒有,沒有,是他臨出門前親手交給我,說要讓我保管。我們兩個清白得很。”
她是沈家養女,與沈之遠之間隻有兄妹之義,哪有男女私情?
晉王沒在這個問題上深究,他心念微轉:“你手上是不是還有沈家偏門的鑰匙?”
就算沈之遠給她鑰匙讓她逛花園,也不該是通向玉京園的。除非另有打算。
“有,也是大少爺托我保管的。”沈纖纖眨一眨眼,和盤托出。
晉王靜默一瞬,心裡已七七八八猜出個大概。從他得到的信息來看,沈家長子沈之遠性情純善,優柔寡斷。估計是無意間得知父母的意圖,又不能確定。出行在即,隻能想出這麼個法子,萬一真有那一天,眼前這個女子可以從沈宅偏門離開。敢把自家鑰匙交給彆人,也足見其信任了。
可惜沈之遠當時沒料到,他會在玉京園借住,斷了她逃走的路。
“倒是難為他一片苦心。”晉王雙眸微闔,哂笑一聲,“想不到沈明通夫婦處心積慮攀附權貴,養出的兒子卻是個重情重義的。”
沈纖纖聽他這話,分明是對沈家夫婦的行為並不讚同,甚至還頗為鄙夷。她腦海中隱隱約約有光亮閃過,霎時間浮現出一個猜想,又不能確定。她試探著說:“義父義母可能也是逼不得已。畢竟在這兗州城,誰不想搭上魯王府呢?連王爺您,不也特意從京城趕來給魯王祝壽麼?”
“嗯?”晉王放下手中用來剪燭花的尖頭小銀剪,靜靜盯著她,無形的壓力撲麵而來。
沈纖纖神色不變,仍是那抹溫柔得體的笑。可背後涼颼颼的,手心也略微有些濡濕。
“你既理解他們的苦衷,又何須半夜潛逃?”晉王哂笑,直接挑破了她的小心思,他冷嗤一聲,“魯王府的內院究竟是什麼情況,你我二人心知肚明。在本王麵前,就不必耍這些小花招了。”
說到後麵,他目光森然,隱隱帶著訓誡之意。
“是。”沈纖纖有些尷尬,訕訕一笑,“原來王爺知道魯王惡行。”
難怪他明明是給魯王祝壽,卻不住在親叔叔府上,而是選擇勉強稱得上遠親的沈家。想必是不滿魯王作為,不願與之為伍。那他留下她,是不是也有救她一命的心思在?
儘管今晚的結果違背她本意,但她還是斂衽行禮:“多謝王爺大恩。”
好歹沒把她直接交給沈家或是送給魯王。
晉王瞥了她一眼,慢條斯理:“本王留你,是有事要你去做。”
沈纖纖心說,果然。若隻是幫她,任她離去就是了,又何必留在身邊?
“但憑王爺吩咐,小女子無有不從。”沈纖纖聲音柔婉,麵露難色,“隻是小女子出身低微,見識短淺,既無謀略,又少武功,恐壞了王爺的事。”
所以還是放她遠走高飛吧。
“無妨,有你這張臉就夠了。”晉王聲音淡淡,似是漫不經心。
唔,或許還要加上一條會作戲。
“臉?”沈纖纖有些錯愕。